偷偷去见你

    林栩舟垂头不语坐在这个空寂的房子整整四个小时没动弹过一下，齐染陪着他当雕像，他不开口，他也不说话。
    直到暮色西沉，林栩舟缓缓抬起僵硬的颈椎，深吸一口气后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爷爷，有件很重要的事想求您。”
    “很重要，非办好不可。”
    齐染瞪着铜铃大的眼睛竖起耳朵听林栩舟跟他爷爷阐述庄倾月的解约纠纷。
    挂了电话后，齐染一个大喘气：“你爷爷要插手？”
    “嗯。”林栩舟揉了揉干涩的眼角，给苏熙发去了微信：【把你那边的律师团给遣了，会有人找你接手官司。】
    听到现在，齐染不得不多嘴劝几句：“我知道你俩迟早得坐下来说清楚。但你也听到苏熙说的了，圆圆心里不痛快，压了一堆事儿，她脾气又急，一生气说的话也不怎么过脑子。”
    见他眉宇凝重，齐染缓了缓语气：“我也不是说怪谁，你们当时都委屈，分手也是气头上的决定。现在出了那么多事，她肯定一团糟，你也别太着急，把她逼急了更伤感情。而且她现在还在进行心理辅导，听我妈说状况时好时坏的，她情绪没稳定下来之前，我觉得你-”
    “我知道。”林栩舟抹了把酸涨的眼睛，沉沉地舒了口气：“我给她时间处理，我等。”
    果不其然，苏熙刚忙完到家就接到了新律师的电话，听完对方的自我介绍后，她震惊了，居然是旗胜律师事务所，那可是国内知名的红圈所，这位新律师更是来头不小，履历华丽到眼睛都要瞎了。
    苏熙一刻都不敢耽搁，立马约了律师去庄倾月家商量方案，时间定在下周，正好等把期末汇演给应付过去，再坐下来好好密谋。
    庄倾月出现在学校的时候，不出所料掠夺了所有人的目光。个中复杂的审视，她很清楚地感知到了，但并不想理会。
    不论平时是否交好的同学，在这个风头浪尖，都选择敬而远之。
    庄倾月将装满课本的包放在脚边，迭起长腿扫过每一双闪躲的眼睛，她面无表情，平静地接受下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
    苏熙清了清嗓子，扭身挡住她，说道：“汪水水已经复工了，综艺拍了三期，制作方特别满意，跟她签了一整季的合约。”
    “那就好，综艺出圈也是个好途径。”庄倾月收回了眼神，垂眼看向剧本。
    教室陷入诡异的安静，直到米娜标志性的高跟鞋声响打破了气氛，她一进屋就直奔庄倾月面前，摘下墨镜媚笑道：“还以为你忙得不回来汇演了呢。”
    庄倾月瞥了她一眼，抬手支起线条流丽的下巴，“我现在是大闲人一个，天天在家里三层外三层地逛无聊的很。”
    米娜撩了下眉毛，多少带点看热闹的意味嘲讽道：“你要是离了海纳，该怎么办好呀？被海纳踢出去的，都失业了，无一例外。”
    庄倾月轻笑了一声，抬眼上下打量着她，“那我可能就是那个例外了。”
    米娜对于她身处困境还在嘴硬的模样很是不屑，刚准备再说些什么，就听到庄倾月疑惑道：“啧，你这假体怎么看着像是挛缩了？”
    米娜立马捂住鼻子，紧张起神色慌张反驳道：“怎，怎么可能！我才去复诊过！你别莫名其妙！”
    “米娜，你就让让她吧。”又是一道烦人的声音，姚洛洛带着她的狗腿子柯嫒走进了了教室。
    “人家现在停工待业，已经很困难了，咱们同学一场，何必那么刻薄给人添堵呢？”
    姚洛洛很刻意地拉了拉搭在肩上的巴黎世家西装，脑门上刻着小人得志四个大字。
    庄倾月来回瞥着这对小丑姐妹花，随即快速翻了翻朋友圈，迅速保存了姚洛洛炫耀新衣的四宫格自拍。
    “我本来是没功夫和你们掰扯的。”庄倾月把照片一键发送给苏熙后，放下腿站起身，眼神轻蔑地在姚洛洛那张崎岖不堪的脸上扫过，“但既然你这么不知死活，非要往我枪口上撞，那就对不住了。”
    姚洛洛压根不觉得现在的庄倾月能掀起什么风浪，对她的挑衅也只当作是废话。
    张蒙进来喊演员就位，庄倾月由于腿伤一直没时间回来排练便被安排了一个打酱油的角色，眼看着老师昔日的宠儿被冷落了，每个人都心怀各异，各自在心底冷嘲热讽。这个圈子就是这样，墙倒众人推是常态，红与糊也是瞬息万变的。
    排练结束后，姚洛洛收到了经纪人的连环夺命call，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拿起手机去楼梯间回电话。
    这一通电话让她彻底懵了，就刚才那么一会儿的功夫，她上热搜了，人生第一次上热搜却是个天崩地裂的词条：【姚洛洛  辱华品牌】
    “你到底带不带脑子啊？就这么爱显？那么多衣服你不穿非得穿辱华的牌子？你穿也不知道藏着点还拍那么多自拍是想干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傻逼？”
    “我拜托你凡事用点脑子行不行？巴黎世家辱华事件在4月就闹开了，你是不上网还是不长眼睛？”
    “好不容易签的洗护代言黄了！人家看到热搜就立马来解约了！违约金你自己看着办！”
    “说了几万次了，你只是个演员而已！不要碰政治不要乱表明立场，谨慎谨慎再谨慎！你还什么都不是在那边丢人现眼什么啊！”
    经纪人狂风暴雨的谩骂她已经听不到了，她只知道自己和这样的字眼扯上关系，就已经葬送了前程。
    姚洛洛失魂落魄地推开门板，整个人都在打寒颤，她还没缓过神，迎面撞上了庄倾月无可挑剔的笑容。
    “恭喜啊，上热搜了。”庄倾月觑着她攥紧的拳头，哂笑道：“不过可惜，这是你第一次上热搜，也是最后一次了。”
    “也不一定。”苏熙不介意给她添把油，“但凡还有此类蠢猪出现，你一定会被拉出来反复鞭尸的。”
    两人盈盈的笑声仿佛夺命锁链般遏制住了姚洛洛的喉咙，她疯了似的一脚踹坏了门板，不顾形象地捂住耳朵怒吼流泪。
    庄倾月进了电梯后，笑容尽失，她一点都没有胜者的喜悦，而是在尝遍了人性冷暖后陷入惆怅。
    苏熙瞄着她落寞的侧脸，小意道：“毕业典礼还没结束，要不要去看看。”
    “不去。”庄倾月说完后，却在心底默默承认，她好想林栩舟，每分每秒都在想，尤其在失意的时候，想躲进他怀里逃避这一切的荒诞。
    她沉默了许久，在苏熙打过方向盘准备一脚油门踩过礼堂时，心头狠狠抽了一下。
    庄倾月忽而出声喊她：“停车。”
    苏熙意会，把车停在路牙边，跟在她身后匆匆进了礼堂的侧门。
    “今天是我们要离开母校的日子，我相信在座的同学和我一样感慨万千。”
    一进大厅，庄倾月就听到了馆内传来林栩舟清醇好听的嗓音，她心头跳的厉害，脚步也不自觉变快。
    她心怀惴惴地推开门，看到悬空的硕大屏幕上林栩舟那张清绝深隽的容颜时，瞳孔都怔住了。
    他穿着学士服，缓缓扫视着观众席的眸子仿佛汇聚了万籁星辰，深邃莫测。
    “陵城电影学院承载着我们最初的梦想，在这里我们一步步成长，走向未来。”
    庄倾月扶住折角的墙壁，颤着眸光定定地看着大屏幕，世界静到只剩下他一个人。就好像初次见到他的那一幕刚刚才发生过，他也是像此刻这样，浑然不知地在她心海里激起涟漪。
    “愿我们都能成为简单清澈、温暖而有力量的人。以梦为马，不负韶华，流年笑掷，未来可期。”林栩舟合上了稿纸，抬眼看向远方，郑重又温柔道：“陵城电影学院，谢谢，再见。”
    台下爆发掌声欢呼，林栩舟在漫天的金片下浅浅一笑，他仰头接受绚烂洗礼，这副画面是刻入青春最惊艳的一笔。
    庄倾月在眼里的热意快兜不住的时候，落荒而逃。
    她靠在副驾驶紧紧闭着眼睛，呼吸频率很乱，心跳更是。
    怎么会不遗憾呢？毕业是人生中很重要的一页篇章，而她都没能对他说一句毕业快乐。
    有一瞬的冲动想跑到他面前的，可她不知道，她的爱，他还想不想要了。何况现在的她，是坠入低谷的鸟，一身的狼藉，飞都飞不起来，哪有什么资本和他谈爱。
    庄倾月一回到家就抱起糖饼钻进被窝里，看着她拒绝沟通的姿态，苏熙默叹了一口气，偷偷找林栩舟汇报：【她今天去看你毕业典礼了，但你别激动，她这段时间一直这样反反复复的，还是要等心理医生确定病情后再见面才比较好。等案子有进展了，我会告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