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明灯

    大约一个月以后，弗妄安顿好一切，带着喜山从山顶上下来，此后二人回到扬州，修缮寺庙，又过了一个月时间。
    前一个月，喜山和弗妄双双呆在山顶，弗妄白天出门，只有晚上回来陪着她，山上环境封闭，生活清苦，没什么有趣的东西，喜山闷了近一个月。
    回到扬州，弗妄守着破庙，喜山则回到庄子，去找黑链和竹青，还有不知道钻到哪里去了的绿归。
    绿归很喜欢现在的环境，交到了两条新朋友，其中一个，是条比它身型还大的橙色巨蟒，受到绿归的威压压制，在它面前表现得相当乖巧。
    以前，绿归还小，能缠在喜山手腕上，喜山就是靠着绿归的威压来号令百兽，现在绿归渐渐长大，又重新有了当年的样子，再过几百年，又能变成盘踞在逍遥宫底的巨兽，喜山想，兴许还得给它找个山头。
    黑链一直在等喜山下山，见到喜山终于回来，几次劝说未果，终于还是给喜山办了一场热热闹闹的接风宴。
    接风宴的下半场，弗妄从城外徒步走到庄子里，手里拎了一个篮子。
    黑链嫌弃他带的东西不上档次，弗妄也没恼，只是解释着，“贫僧无权无势，只得流民的一点馈赠。”
    打开一看，全是他治好流民的病，被塞到手上的一些礼物，鸡蛋、大米、莲蓬之类。
    喜山欢欢喜喜地接过，让弗妄落座吃饭，因为他吃素，她专门去了厨房一趟，让厨娘做点清粥小菜。
    弗妄坐在喜山旁边，黑链和竹青知道内情，但其他人都很错愕。
    喜山没有给大家解释，只是等菜上齐了，喊了声，“一起吃饭”。
    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开始什么话都没有说。
    后来接风宴散场，弗妄来到了喜山的房间，和她讲最近的进展，“修缮工作已经完工，寺庙明天就可以正式开放了，流民太多，我想招揽些人手。”
    喜山说：“好。”
    弗妄问她，“明天，你会来吗？”
    回到扬州这一个月，换做喜山白天不见人影，在扬州的各大酒楼、商铺闲逛，只有晚上陪陪弗妄，一下子颠倒过来。
    喜山点头，“你想让我来，我自然会来。”
    弗妄默然，起身吹熄烛灯，抱着喜山走上了床铺。
    第二天，喜山起床时，弗妄已经不在身边。
    她梳洗好，换了一身漂亮的衣服，先去了后厨一趟。
    庄子里的人要干农活，赶着太阳没出来的时候起床，就不会被晒得太厉害，都起得很早。
    喜山问她们要了早上剩下的粥和小菜，装到篮子里，用布盖好。
    喜山走出庄子，穿越扬州繁华的街道，这里的商铺，她挨个都看过，每一家卖什么东西，心里都了如指掌。
    她穿行过街道，排着队走出城外，一出城，就看到了弗妄的寺庙，庙前有很多人。
    两个僧人，正在发放粮食，另一个僧人，将看病的人往寺庙当中引，左右共分了两条队伍，都有多人。
    发粮食的那条队伍，领到粮食以后就能离开，流动得快，看病的那条队伍，则因为救治需要时间，行走得慢。
    喜山知道弗妄在里面，但是她不想打扰弗妄，就站在看病的队伍里面。
    男女老少都有，更多的是妇孺，年纪很大，话也多，絮絮叨叨说着弗妄宅心仁厚。
    喜山跟着队伍走到寺庙当中，看到修缮后的庙宇，中央立着漆器做的佛像，一派怜悯众生的模样。
    喜山等在房间外面，房门打开，一个老奶奶不间断地夸赞弗妄，说着，“谢谢圣僧，谢谢圣僧”，走出了房间。
    喜山听到弗妄的声音，“下一个。”
    她推开门进来，弗妄抬眼看到她，哑然一瞬。
    他挥手，房门在喜山身后关闭，然后弗妄站起来，拉着喜山的手，“你来了。”
    喜山把手里的篮子递给他，“昨晚接风宴，看你多吃了两口，怎么样，我们庄子上的厨娘厨艺还不错？”
    弗妄打开篮子，端出粥碗，动着筷子吃下了一碗。
    “还捧着碗干嘛，给我呀。”
    弗妄抬头看喜山，“你接下来……”
    喜山说，“你不是说缺人吗，我站旁边，给你打打下手？”
    弗妄眸色微动，点头说，“好。”
    他收拾好碗筷，将篮子摆在一边，喊了声“下一个”。
    很快有人进来，看到喜山，愣了一下。
    但病人并未多说什么，很快就进入角色，坐在弗妄面前，受弗妄引导，讲述着病情。
    有些人，带着孩子看病，有些人则是替家里的病人前来问询，然而无论是什么情况，弗妄都能对症下药，开出方子，让他们跟着小沙弥去后殿拿药。
    后来，大家都习惯见着喜山在弗妄旁边，渐渐编造出了许多个关于喜山的传说。
    说她是圣僧请来的医女，二人合力，没有他们看不好的病。
    还有说她是菩萨的化身，一个佛祖，一个菩萨，落到人间上，救世人于苦厄。
    一直到了夜里，还有病人没走，小和尚已经赶了几次，仍有人害怕明天看不到病，苦苦等在这里。
    弗妄看完最后一个，略作收整，走出寺庙。
    香火没断，门扉未闭，能看到背后垂眉的佛像。
    弗妄牵着喜山的手，缓缓离开庙宇，一步一步走远。
    熏香袅袅，在空中打了个旋，飞到无止尽的高处。
    就这样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