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愧疚

    喘息声在黑暗里渐渐止歇，熟悉的凉意再度侵袭肌肤。许宜泠闭眼俯靠在男人胸口，侧耳倾听他沉重有力的心跳，直到微凉的脸颊贴上来一只温热的手掌，才慢慢掀开眼睛望向窗外。
    稍纵即逝的烟花偶或在夜空中闪现。
    她还在怔神，耳朵突然感触到来自男人胸腔的震动——
    “许宜泠。”
    “嗯？”
    “我们一起去看烟花吧。”
    “好。”
    ……
    「宜泠我今天晚上来不了了T_T」
    「我和邵泽成复合的事居然被骆骞知道了我靠」
    「他还告状告到我妈面前去了，搞得我现在不但出不了门还要接受我妈的批斗」
    「我真的是服了他怎么能贱成那样啊啊啊啊」
    桥东一号便利店外，许宜泠垂眸看着手机里童夏发来的留言，耷拉了一天的唇角终于忍不住轻轻扬起，噼里啪啦打字回复过去后还没等童夏的消息跳出来，就听耳边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在笑什么呢？”
    买完饮料从里面出来的男人笑盈盈地望着她，许宜泠却下意识地锁上了手机屏幕。她不自然地敛起笑意，把手机放回口袋后才从他手中接过珍奶，说了句“不用等他们了”便迈开步子朝江边烟花观测点走去。
    许宜泠还在苦苦思索要怎么应对尴尬的两人时光，被她落在身后的男人已经快步赶了上来，原先插在自己外套口袋里的左手被他强硬抓握着塞进了他上衣的右侧口袋，她忍不住蹙眉回头——
    望见男人一脸坦然的表情后，只好生生把话憋了回去。
    两人穿着岳林一中的冬季校服，并肩走在赶去看烟花的人潮里。周围的喧嚣话语往来不息，他们俩却安静得仿如隔出一层结界，谁也没有开口和对方说话。
    唯有贴握在一起的手心慢慢升起了温度。
    夜晚江边的风很大，可依旧阻挡不了一波又一波前来观赏烟花的人群。许宜泠和陆唯在摩肩接踵的人山人海里兜来兜去，好不容易在江岸边找到一处还不算拥挤的空位，迎接新年到来的第一簇盛大烟花也正好在他们头顶倏然绽放。
    “砰——啪——”
    鞭炮声从江面小船上遥遥传来，其余的烟花纷至沓来地接续在第一簇烟花后，顷刻之间就将深蓝的夜空映照得五彩斑斓。绚丽而璀璨的花火接连不断地升起绽放，在天空中留下袅袅烟影便消失不见，转瞬又被铺陈开的新的绚彩占去位置。
    许宜泠专注地看着烟花，陆唯却在专注地看她。
    他静立在人声鼎沸里，手上拿着没喝完的奶茶，侧头看烟花的光影忽明忽暗地跃动在女孩瞳孔中，看她唇边隐隐浮现的淡笑，看夜风吹撩起她的发丝，就这么沉默不语地长久凝视着，直到她有所察觉地偏过头来，才在最后一朵烟花升空时——
    将自己的唇瓣轻轻贴覆到她嘴唇上。
    ……
    晚上室外温度太低，刺骨的冷风吹得脸颊生疼，看完第一场跨年烟花秀后，许宜泠和陆唯心照不宣地从大桥上慢慢走了下来。
    「23:50」
    距离新年到来还剩最后十分钟。
    许宜泠安静地锁上屏幕，把手机放回口袋，和陆唯并肩牵着手，像失明的鱼一样漫无目的地跟在走去小吃街的人流后，想说的话在心里反反复复地咀嚼了数遍，最终还是轻声吐了出来——
    “陆唯，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
    到此为止。
    她没有说“分手”或“分开”，而是用“到此为止”这个表达。
    陆唯紧紧握住女孩放在自己口袋里的左手，沉默片刻后，试图和她开玩笑来打破僵局：
    “到此为止？今年的确快结束了，是时候想想明年该怎么……”
    “我是在认真地和你说这件事。”
    女孩打断他的话语，沉吟一会儿后，重新换了一种表述来明确她的意图：
    “陆唯，我们之后就恢复成普通同学关系。你不需要再为那一颗肾付出更多。你偿还得已经足够多了。”
    周遭高低起伏的话语声不觉于耳，女孩轻缓的嗓音夹杂在其间，却似有莫名穿透力般直抵他的肺腑。陆唯静静地听她说完，而后问出了这么一句：
    “如果当初我们正常恋爱，你甩我的时候是不是就会多一点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