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是污点吗？

    这一晚，宋澄瞋满脑子在权衡朱黎给她说的话，很有道理，她也无从反驳。
    宋澄瞋确实是在选择性地逃避这些问题，但事情的发展并不会因为她逃避了而不发生，逃避并不代表解决问题。问题就是她习惯性地被事情的发展形势或者是别人的威逼下牵着鼻子走。于是等事件形态发展到临门一脚的时候，她再正面问题。这时候去解决无疑是弊处最大化，无论是五年前她和穆辰分手，还是和陈泽建分手，她都如此。
    第二天的早上五点半，宋澄瞋几乎是惊醒的，她想不起是什么样的噩梦，但就是醒来后的恐惧挥之不去。于是，在吃完早饭后，宋澄瞋打了个电话。
    “是污点吗？蒋医生。”这是宋澄瞋这个月以来第叁次来‘拜访’蒋医生。
    蒋医生是宋澄瞋研究生导师介绍给她的，一位很御姐风范的心理女医生。总给宋澄瞋一种介于妈妈和姐姐之间的感觉，她们之间的交情谈不上好朋友的交情，也不能说全是病患之间的关系，看病的钱照样给，但相比于别的病患，蒋医生确实对宋澄瞋要上心许多。
    她们之间的相识要回到宋澄瞋研叁的时期讲起。宋澄瞋的导师是一名很尽责又资质比较老的老师，观察到平日里的宋澄瞋偶尔用微笑的神情和玩笑的口吻说上几句让人细思极恐的话，比如说‘毕业了还不是要活着，活着就是没意思的事。’‘我看不到前途的光芒。’‘毕业哪里是新章程，是死胡同吧。’
    当然，当宋澄瞋导师找她聊这事的时候，宋澄瞋简直觉得不可思议，因为在周边人的眼里甚至在宋澄瞋自己的认知里，她就是一个乐观开朗的人，怎么会有抑郁症呢？
    最终，宋澄瞋还是被导师说服了去见蒋医生一面，细谈下来，蒋医生给出的诊断书是中度抑郁：经常性失眠，记忆力有点衰退，时常会有自杀的念头，但没有实质行动。
    可以说这症状是全中了，宋澄瞋看着这张诊断书，她满脑子是：哦。我生病了，难怪我感觉活着好累。
    当然，后来在宋澄瞋积极配合和蒋医生的悉心治疗之下，宋澄瞋从最开始的中度慢慢地转回了轻度。
    这是周叁的下午五点零八分，位于州城东南区的一座高级商务楼里的一个关于精神心理科的私人诊所，蒋医生的办公室在第叁十一层的其中一间，她是这诊所的合伙人之一。
    蒋医生看着坐在她斜对面的那张专给病人坐的小型沙发上的宋澄瞋，听完她前天和朱黎聊天的内容以及她个人的想法，用她一个无神的瞳孔直视着蒋医生，问出了她这两天一直折磨着自己的问题：这是她的人生污点吗？
    蒋医生和宋澄瞋相比，炯炯有神许多，她极为冷静地说：“澄瞋，我和你认识算下来应该有小叁年了，一直以来在你身上我用药都是特别小心的，因为我对你很有信心的，我相信你可以靠你的意志走出来。所以你在我这就医了这么久，我向来是鼓励你自己去直面你和陈泽建的那段感情的问题、你和你母亲之间的问题以及你初恋带给你内疚。当然你和陈泽建这段感情你最终选择把它给断掉，以我专业的角度来看，你确实解决了一个困扰你许久的大问题。现在的你，还应该好好去处理一下你和你妈妈之间的关系以及你和穆先生之间的纠葛。你确实要好好想，应该干脆一点去处理它们，而不是一直这样被动地拖着。这之间的利弊应该也不用我多说吧。”蒋医生就此停顿了好几秒，重新理一下自己想表达的：“说真的，你这个月来就诊的情况，就我来看是有好转了的。你说你现在可以睡得着觉了，在药量减少的情况下，你的精神状态明显比之前好了许多，这就是一个很好的信息。这些年以来，你面对你自己的病情的态度是乐观的，这也是我一直很欣慰的一个点，但你却一直不敢直视你恐惧的源头，这也是我多年以来所想要努力去帮你的。既然事已至此，我给出的建议就是你好好和穆先生谈一下你们之间的关系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如你所愿我相信这会是你病情很大的转折点。如果不是的话，我希望我可以和你一起去面对这样的结果。就像你今天说的，你习惯了逃避问题，但逃避从来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
    宋澄瞋陷入了蒋医生的话语间，眼睛直视着茶几上绽开的百合花，但瞳孔并没有聚焦的迹象，内心深处总有两把声音。
    一把声音在说：‘别去问，你不是很享受这样关系的吗？如果问了，他真的要和那个女明星结婚了，你就出局了，那么你和他之间这一辈子都不可能了。’
    另一把声音在说：‘去问吧，你不能再逃避了，如果真的像朱黎所预估的那些事发生了，你这辈子就毁了！做个了断吧，宋澄瞋你到底在怕什么？’
    “我在怕，我问了，他给我的答案是我承受不住的。”宋澄瞋自己也不知道她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蒋医生听的。
    “澄瞋，你所怕的事情，并不代表这些事情永远不会发生。答案是怎么样的，它就应该是怎样的，是你无法去控制的，这就是你所恐惧的点，不是吗？如果说他的答案是你控制不了，那么你其实所勇敢去面对的，只不过是加快了看到这个答案的速度，同时又降低了彼此之间的伤害。所以我鼓励你这样做，我觉得这样做的话，至少你不会被未知的答案来控制着现在的你，不是吗？”蒋医生慢条斯理地讲着。“虽然在我看来，你和穆先生重遇对你的病情有所好转，但你有没有发现一点，你比之前更加害怕明天的到来了，你害怕一觉醒来不是像你想象中的美好，你害怕失去他，你害怕他像当初你抛弃他一样抛弃你。你最近来找我复诊的频率都高了，因为你就连接下来的路应该要怎么走，你自己都不知道，甚至时常无意识得去否定你自己。但之前的你至少是可以控制住自己，去积极地面对生活的，不是吗？”
    蒋医生的这番话确实让宋澄瞋陷入了好一长的段沉思。“所以，他是我人生的污点吗？”宋澄瞋很在意朱黎说的这个，她在意得很。
    “他不是。如果一定要我给穆先生在你的生命里去下一个定义的话，我相信他是你生命中的一道暖光。他很美好对于你来说，因为是他让你懂得了什么是爱情。我先你应该会认同我这个说法。”
    宋澄瞋先前一直木讷的双眸被蒋医生一说突然有了些许灵光，泪水直涌出眼眶，顺着她皙白无色的脸颊滑下，她看着蒋医生的眼睛，唯唯诺诺地说了句：“谢谢你，蒋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