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退

    珊瑚换了身衣服，白衣红裙，一身清爽。她蹲在地上，完全不在意长裙拖在尘土之中。认真观察着菜地茁壮生长的蔬菜，眉眼笑意盈盈，哪里看得出刚才兔起鹘落，两分钟干掉八名士兵的冷酷？
    身后的酒馆，噼噼叭叭、叮叮哐哐，成了魏炎的工地。他正带着一堆异能者，在收拾酒馆残局呢。
    唐与盐在珊瑚身边安静地站着。他出神地看着珊瑚，她低下头之后，长发拂肩，两条纤细雪白的胳膊，根本看不出刚刚捏喉的力量。
    珊瑚问：“今晚闻清和会来吗？”
    “不会来。”
    珊瑚疑惑地看着唐与盐。
    唐与盐的脸上带着一丝讥讽：“闻清和一心要建闻氏帝国，哪里敢单刀赴会？”
    珊瑚不明白。打架，她拿手。但是动这样的脑子，她觉得很累。
    唐与盐和她相处时间长了，也了解一些她的个性。他耐心地向她解释着自己的安排：
    “闻清和是杀害我父母的凶手，我一定会让他血债血偿。但是现在，他还不能死。”
    “我做过一个恶梦，在这个梦里闻清和在绿洲之外另外建了一个基地。他把这几年所掠夺来的所有财富、物资都藏在这个基地里，他还建了一个灭绝人性的实验室。”
    “杀掉闻清和，还有闻泽天，还有周武、彭伯宏……只要实验室还在、只要他的新基地还在，这个末世依然不会有所改变。”
    “所以，我故意约他见面，就是要逼他撤退。”
    “吴诚将我俩同为s级以上异能者的消息传回去，肯定会让闻清和恐慌。他杀了我父母、暗算我、用军队对付你我，我们之间早已经是死敌。”
    唐与盐停顿了一下，少年稚气的面庞带着智者的沉稳。
    “如果我把他逼急了，势必有一场大战！你我虽然不畏惧木仓火包，但其他异能者呢？基地那么多普通人呢？”
    “我的父母的遗愿，是终结这个末世。我既然成为s级异能者、拥有了种植空间，那我就对这个末世有了责任。末世艰难，谁的命不是命呢？”
    唐与盐声音低沉，脸带慈悲，这一刹那他的脸似乎和海星重叠。
    珊瑚缓缓站起身，看着唐与盐。她那双猫一般圆圆的眼睛，平日总是轻描淡写地眯着，此刻却睁得大大的，显得格外认真。
    “谁的命，不是命呢？”珊瑚重复着这一句话，心想：“所以，你和海星就这么伟大，要为其他人而奋力拼搏吗？”
    唐与盐继续往下说：“如果不是你恢复我的嗅觉、味觉，我可能根本没有办法体会这个世界的美。如果不是你赶走周武，我可能已经躺在冰冷的实验室没有半点尊严。”
    “为了你，我也要改变这个世界。”
    “所以，我的用意就是把闻清和逼走。依我对他的了解，势利冷血的他，根本不敢与两个s级异能者对抗，更没有赴约的勇气。他会选择放弃绿洲基地，将军队、亲属、重要物资撤到新基地。他的实验室建在新基地，那里才是他的老巢。”
    珊瑚一听，明白了。看向唐与盐的目光变得不一样，读书人就是不一样。他随意说上一句“今晚八点到酒馆”就能逼走一个城主、一支军队？
    唐与盐半蹲下来，与珊瑚视线相接：“珊瑚，我以前住在闻家，这你是知道的。”
    珊瑚点头。
    “我经常能够听到闻家的人，从闻家兄妹，到管家佣人，讨论一件事。”
    “基地的普通人，越来越多。”
    “绿洲基地占地约1800亩，目前三千多名异能者，七千多名普通人，一千多名军人。要供养这一万多人，基地压力真的很大。衣、食、住、行，样样都要大量的物资。末世的粮食生产，还没有走上正规，只能靠军队或异能者到处收集旧时存货，才勉强维持到现在。”
    “我这么给你算个帐吧——按保守的估算，一个人一天三两粮食、二两肉类，一万一千人、一年，是什么规模？足足120吨粮食、80吨肉类！”
    “而且，军人、异能者，一天三两粮食，能够满足吗？显然不行！”
    “光是一个吃的问题，已经足够闻清和头痛了。何况，管理一个城市，要考虑的问题还有很多，衣服、居住、娱乐、教育……”
    “这五年里，闻清和养出来的军队，早已经习惯了掠夺。没有抵御寒冷的衣物怎么办？去服装厂收集。没有食物了怎么办？去面粉厂、超市、仓库抢。没有药物怎么办？去医院、药店抢。因为水源污染，根本没有办法大面积生产、种植、养殖，这也造成了目前资源的极度匮乏。”
    “基地的普通人大多都是异能者的家人，谁也不肯舍弃。为了让家人活下去，异能者们不得不接受基地的任务，外出与丧尸战斗、与其他异能者抢夺。不断有人牺牲，不断又有新人加入，即使基地已经不堪重负，但闻清和却无法拒绝新的力量。”
    “这已经陷入一种恶性循环。”
    “为了提高基地的掠夺能力，必须接纳更多的异能者。有了更多的异能者、普通人，基地的物资压力越来越大，不得不继续掠夺。”
    “就这样，滚雪球一般地扩大规模，闻清和越来越不堪重负。”
    “他早就想过抛弃基地的普通人，却害怕引发异能者的怒火。这一次，我给他提供了完美的理由，他一定会抓住。”
    “他如果离开，闻家的势力也肯定会跟随。绿洲基地，在不流血牺牲的情况下，就完全在我们的掌握之中。”
    “绿洲基地，就是我们在末世的安身立命之本。以这个基地为根基，我们积蓄力量，再来对抗闻清和就有了底气。”
    “你放心，我一定会建一个更好的绿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