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3 章

    程舟无视了霍越泽的黑脸, 心情颇为轻松地和围过来的售货员们闲唠了几分钟。
    自从出了门，每时每刻, 程舟抬头看看天上的太阳，又低头看着街边的日常，感受着耳边熙熙攘攘的人声，还有孩童来回追跑的清脆笑声……
    总有一种重回烟火人间的踏实感。
    没有满目鲜血的场面，没有无穷无尽的杀戮, 没有异兽的嘶吼声, 也没有麻木不仁的脸。
    程舟心想，他真的回来了。
    飘飘浮浮的不真实感终于在这一刻消失殆尽。
    他忽然回头看着霍越泽笑了笑, 好不容易劝着其他人回到各自的柜台前工作，姜丽丽也回去守着自己的柜台。
    至于程舟从前负责的那个柜台, 已经有了一个年轻女孩儿在那里守着，正尴尬地对程舟笑着。
    程舟也不在意, 只听着万红凤犹豫说道：“你要不要上去看看珍珠姐？她……她过得不太好。”
    宋珍珠变了很多，性格沉闷, 眼睛里也没了从前温柔明亮的光，一眼看过去仿佛阴沉沉的天空, 压抑沉重。
    “大姐，你、你怎么……”程舟没想到宋珍珠会变成如今的模样，像是一朵接近凋零的花, 枯落衰败, 没有一点生机。
    “没事, 你让我好好看看。”宋珍珠见了他又惊又喜, 淡漠的脸上也不自觉露出笑容，猛地站起身走出柜台，仔细将程舟打量一圈。
    脸色红润，眼眸清澈，身姿一如既往地挺拔，藏青色的衣裳很普通，甚至有些宽大，却衬得他有种雨后青竹般的清冽和沉静。
    依然还是那个惊艳了她两世的明亮少年。
    “总算是醒了，幸好醒过来了。”宋珍珠低声呢喃道，她没想到程舟还是没能逃过昏睡的命运，更加没想到程舟居然睡了整整五年。
    原来已经过了五年。
    时间过得太慢了，她有些恍惚地想。
    一辈子还有那么长呢。
    她回过神来，看见霍越泽不悦的神情，顺着他的眼神低头看了看，好笑地松开程舟的手，道：“我早就听红凤那丫头说你醒了，本来当时就想去看看你，结果红凤说你还需要静养，我就一直没来看你……”
    程舟摇头说：“没事，大姐，我过来看你也是一样的，我现在完全好了，倒是你……”
    “我，我没事。”宋珍珠也知道自己的变化，强颜欢笑道：“我都已经过了三十岁了，肯定要和从前不一样的。”
    程舟陪着她闲唠了几句，心情有些沉重，也没上三楼和其他认识的人叙旧，只跑到卖糕点的柜台买了两样糕点，还有果脯等等。
    幸好程舟从前就和那几个柜台的售货员混得相当熟悉，不需要背语录绕弯子，直截了当地说清楚要买的东西，短短几分钟就完事走人。
    当天下午，晚风轻吹。
    吃完饭，远远看着小崽进了霍家，程舟拉着霍越泽跑到宋珍珠住的地方。
    天色昏暗，天上晚霞似火，小巷子里空无一人。
    “舟舟，你要做什么？”霍越泽纳闷道。
    程舟嘘了一声，“别打扰我，你帮我好好盯着四周就对了。”
    话刚说完，程舟就从空间纽扣里拿出来一块能量晶石，里面承载着虎妞的意识。
    他闭上眼。
    霎那间，天上风云变幻，漫天遍地的蓝色能量凭空出现，程舟手心的晶石腾空而起，能量飞速旋转，犹如深海漩涡势不可挡。
    霍越泽看着漩涡当中的程舟，眉目之间尽是轻松淡然，那张脸似乎越发地吸引他的目光，程舟又睁开了眼，那双眼眸亮的让他心悸。
    那块能量晶石渐渐凝聚成了一个光裸的小身影。
    面貌及其熟悉，如果宋珍珠站在这里，只怕分分钟能抱紧这个孩子不撒手。
    虎妞的意识沉睡地太久，神色有些呆，脑海里也是一片空白。程舟清除了虎妞所有的记忆，抬头瞥向那股暗中窥伺已久的力量，眼含警告。
    世界意识：“……”
    不得不收回了试探的小jio。
    程舟得意地哼唧了一声，也不再顾及那股力量，低头拍了拍惊呆的霍越泽，“愣着干什么呀？把我带的那身小衣裳拿过来。”
    霍越泽呼了一口气，压住心底的激荡和震惊，从挎包里拿出一套中规中矩的小衣裳，蹲下来熟练地给光溜溜的小虎妞穿着衣裳。
    他的舟舟，本事真的是相当了不得……
    虎妞傻乎乎地任霍越泽拽着胳膊穿衣裳，眼神疑惑地看着他们两人。
    程舟摸了摸虎妞的脑袋，用精神力暗示道：“记住，你的小名叫新生……嗯……还是叫星星好听点，就是天上的星星！知道吗？不能再叫虎妞了，大名也要改一改，不然有个大坏蛋又要追着你不放了。”
    虎妞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
    程舟给他指了个方向，“去吧，快去找你妈妈，她很想你。”
    “我妈妈、是谁？”他的记忆已经被程舟清空，只能记得程舟说的那番话。
    “你见了就能认出来的。”程舟笑着说：“就算虎妞没了记忆，但是见了妈妈，也会觉得很亲切很想念，你也很想她的。”
    程舟推着他往院子大门那边走，看着他忐忑地去敲门，而后能量波动，悄无声息地清除了他对自己和霍越泽的记忆。
    霍越泽揽住程舟的腰，被他之前强大自信的模样勾得有些意动。
    男人天生喜欢征服，尤其是程舟本来就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忽然就在他眼前露出了平时没有见到的强大模样。
    霍越泽抱紧他的腰身，两人严密相贴，低头亲着他的脖颈道：“舟舟，我们回家，别看了。”
    程舟感觉到他炙热的气息，腰间不停摩挲的手像是火烧火燎发烫，愣了片刻，扭过头骂道：“你怎么又——”
    话还没说完，霍越泽低头堵住他的唇，抱着他进了死胡同。
    程舟被他抵在墙上亲，腾空的脚尖够了半天，死活踩不到地面，直到唇齿分离，霍越泽贴着他的脸，“乖，别乱动。”
    程舟知道他肯定不会在这种地方来真格的，苦兮兮地皱眉说道：“你能不能让我踩到地？”
    霍越泽笑了一声，也没把他放下来，低沉的声音很有磁性，笑道：“舟舟，你怎么就没再长高点？”
    程舟气恼道：“怎么了？我也不矮啊，足足一米八呢，谁让你长那么高的？”
    “是一米七八才对吧？”
    “……”
    程舟蔫道：“你知道就好了，别说出来不行吗？”他也要面子的！
    霍越泽笑着亲了亲他的脸颊，“你什么样我都喜欢。”
    程舟激动了一下，眼神期待地看着他。
    霍越泽如了他的愿，在他耳边低声道：“我爱你。”
    程舟喜得紧紧抱住他，四肢也缠了上来，“我也好爱你的，你以后要多和我说说，不要老是当一个闷葫芦啊，每次都要我眼巴巴地催你，你才肯说这句话。”
    说罢，他欢喜地在霍越泽脸上用力亲了好几下，脸颊也亲昵地蹭着他。
    过了十几分钟，霍越泽平静下来，在夜色的掩护下，背着程舟慢慢走回家，他的脚步很稳，像是在背着全世界。
    沉默良久，程舟凑近他小声说道：“之前你也看见了，我是不是很厉害啊？”
    霍越泽眼含笑意嗯了一声，转头亲了下他的唇，一触即离。
    程舟笑了笑，眼见着就到了家，晃了晃脑袋，开始坏心眼地撩人，到处胡乱亲着，最后又满含柔情地在男人的侧脸上轻轻落了一个吻。
    霍越泽越发地抱紧了他。
    怀里的人眼眸澄澈见底，仿佛盛着漫天繁星，信任又依赖地看着他，浓烈的快要溢出来的感情就像是绵长悠远的酒香，越深究越让人沉迷。
    无法自拔。
    外面的月光很亮，地上铺了一层浅浅的柔和光芒。
    深夜里的人家陆陆续续陷入了梦乡。
    唯有宋珍珠和钱大勇，还有钱婆婆，呆滞地看着那个和虎妞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久久不能平静。
    虎妞第一时间就被安置到床上，被他们三个人围起来盯了一下午，直到天黑，不由得有些瑟缩。
    “妈妈，你让他们别看我了。”
    宋珍珠眼皮抖了一下，颤抖着走上前抱住他，“你喊我什么？”
    “妈妈啊，你就是我妈妈。”他说话的语气非常肯定。
    钱大勇弯腰捂住脸，当初是他和珍珠亲手把虎妞下葬的。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孩子，就算长得和虎妞一模一样，也绝对不会是他们的孩子。
    恐怕一切都只是巧合。
    但他还是抱着及其微弱的希望，眼睛眨也不眨，看着宋珍珠和那个孩子说着话。
    宋珍珠把他抱到怀里，“乖，你和我说说，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是从哪里来的？”
    “我的小名叫星星，就是天上的星星。”
    果然不是她的虎妞，是她痴心妄想了。宋珍珠眼眸渐渐湿润，闭了闭眼，却听着怀里的孩子继续说道：“妈妈，我的小名改成星星了，大名也要改一改的，不然会有大坏蛋追着我不放的。”
    宋珍珠泯灭的希望瞬间又恢复如初，呆呆低头看着他。
    改了小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虎妞严格按照程舟的叮嘱把这些意思传达到宋珍珠的耳朵里，然后轻松地舒了一口气，摸了摸肚子说道：“我饿了，妈妈。”
    钱婆婆猛地站起来，“啊？饿了是不是？妞妞乖，等着，奶奶这就给你熬点粥。”
    “嗯嗯嗯，奶奶，要加糖的。”
    钱婆婆哎了一声，回头扶着门框，止不住抹着眼泪。这孩子，怎么就不是她们的虎妞呢？
    宋珍珠近乎祈求地小声道：“星星，你告诉我，你原来的小名叫什么？”
    “虎妞啊。”
    霎那间，宋珍珠的眼里，从此又有了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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