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节

    顾怀瑾煞有其事的摸着下巴，一副自省的模样。
    “少来！”蔡小满羞得直接猛的推了他一把，顾怀瑾虽有准备，可蔡小满恼羞成怒没注意控制力道，整个人直接往外飞，噗通一声倒在地上，把两个人都给摔懵了。
    晋江居士摇着一把折扇正好走过，幸灾乐祸的笑道：“知你敬重我，也无需行如此大礼，老师我不是那么看重形式的人。”
    ☆、第 126 章
    一路颠簸， 蔡小满虽然不晕船，中途也会靠岸在陆地上休息， 可连续这么长时间的路程，还是让她觉得有些不耐烦。整个人有些蔫吧， 无法像刚开始那般精力十足。
    当她看到远处依稀可见的高大建筑群的时候， 整个人顿时兴奋了起来，“小鱼儿， 前面是不是京城？”
    “对，我们就快到了。”顾怀瑾只扫了一眼，便知道他们就要达到目的地了。
    蔡小满简直要痛哭流涕了， 终于不用在船上摇来摇去了！虽然这官船已经相对非常舒适了，可是比起后世的大油轮那还是没法比的。习惯了陆地生存，一直在从船上飘摇，总是让人很是不得劲。
    “总算到了！我一个月之内都不想看到船了。”
    “你让受累了，下次我们可以一半水路一半旱路， 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蔡小满摇了摇头：“也没那么夸张， 若是水路快还是水路好， 旱路也很折腾人，倒不如熬一熬，赶紧到达目的地就能安生了。”
    前方的建筑越来越清晰，那种繁荣和威仪感迎面扑来， 虽只是看到外城， 却已经足以让人体会到大佑的强大。和阳城的繁华不同，京城多了一种森严感， 明显比气氛活泛的阳城来说，显得更加厚重，同时也会有种无形的约束感，让你不敢太过放肆。
    这里的一砖一瓦都告诉你，大佑有多么的富饶和强盛，非宵小可以觊觎。
    “娘，咱们到京城了。”蔡小满回到屋子，将这个好消息告知夏氏。
    听到这个消息，夏氏也轻轻舒了一口气。她的脸色比上船前难看了不少，不过因为有蔡小满的照顾，精神还比较好。不像之前回去，一到地方就赶紧回家躺着歇息，过了好几天才缓过劲来。
    夏氏朝竹芸使了个颜色，竹芸从箱笼里拿出了一顶帷帽，递给蔡小满。
    “京城和阳城不一样，规矩比较大，有身份的女子出门需戴着帷帽。”夏氏怕她自由惯了不乐意，又道：“你就当是遮这阳光，这边的天气和阳城不一样，阳光很是晒人，若是不护着脸很容易就会变得粗糙。”
    蔡小满之前从谭嬷嬷那就已经知晓这里的规矩，所以也早早就准备好了，可她依然一副欣喜的接过帷帽：“娘，还是您想得周到。”
    船只靠岸，顾怀瑾看着蔡小满带着帷帽款款走来，和平时风风火火的模样完全不同。她现在被遮得严实，若是平常在路上看到，还真是会认不出来，以为是哪个官家小姐。
    “你无需如此掩藏自己，做我的妻子不用这般谨慎小心。”顾怀瑾虽然觉得这样的她别有一番味道，可并不赞成她这般刻意隐藏自己的本性。她千里迢迢跟自己来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已经够委屈的了，若是还没法像在阳城一样生活，更是觉得对不住她。
    蔡小满听到这话心底微暖，知道他一心为自己着想。老实说她也确实不喜欢这么束手束脚的，这也是对女性的一种欺压。
    “现在正是太阳最烈的时候，帽子遮阳正好。”蔡小满笑道，“我刚过来这边，换了环境容易晒伤。”
    顾怀瑾知道她并不在意这个，从前在阳城的时候，不管日头再大，她都是这么顶着大太阳跑来跑去。只是因为天生皮肤白，只要冬天捂一捂又能白回去，所以瞧着完全不像是不惧阳光的人。
    “虽然现在换了地方，可一切都可以照旧，只要你觉得痛快，就莫要委屈自己。”
    “好好好，我知道了。”蔡小满有些无奈道，“这一路上你都啰嗦多少回了，好像你是强迫我嫁给你，然后跟着你来京城一样。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别人想来还没有这个机会呢！”
    顾怀瑾只是笑笑，并未言语。
    蔡小满看他这幅表情就知道没有往心里去，他执拗的觉得亏欠了她，怎么说都没用。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下船啊。在船上吃东西都不香，现在赶紧回去，你们师娘肯定给咱们准备了好多好吃的。”晋江居士一脸向往道，一副急匆匆的样子，好像家里有什么山珍海味一般。
    蔡小满笑道：“看来师娘的手艺很是不错，才会让居士您这么想念。”
    晋江居士不愧是名副其实的老饕，对食物味道非常的敏感。她做的每一道菜都能说出所以然来，而且不像那些只会动最脾气不会动手的人一般惹人厌，每次评价总是让你心服口服，对自己厨艺的提高也非常的有帮助。
    晋江居士和顾怀瑾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古怪，蔡小满察觉到异样：“怎么了？我说得不对吗？”
    “这个厨艺好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意。”晋江居士干笑了一声。
    蔡小满听到这话，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心里顿时有些好笑。老饕娶了个不会做饭却爱做饭的妻子，这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了。
    晋江居士是个奇人，一生放浪不羁，明明极具才名又出自名门，可年轻的时候如那山野村夫一样四处游走。有时候好几年不见踪影，再次出现的时候，如同一个乞丐似的。
    世人皆在意子嗣，可他却迟迟不成婚，就在大家以为他要打一辈子光棍的时候，竟是在五十高龄的时候成婚了，而他的妻子竟是一个比他还大五岁的寡妇。
    要知道依照他的条件，莫说五十即便是一百岁，想要娶个年轻的黄花闺女根本不成问题。他只要动动口，有的人会主动送上美人。
    可他偏偏一个都瞧不上，就非要娶一个比自个还大五岁的寡妇，孙子都能打酱油了。
    坊间传闻，两人早年就认识，两小无猜的长大，只是寡妇有婚约最后嫁给他人。晋江居士痴心不改，便是终身不娶，直到把那寡妇的丈夫给熬死了，这才有了机会将心上人娶回家中。
    不管是不是真的，晋江居士此举也可谓是惊世骇俗了。没有人能想明白他在想些什么，也无法理解他的行为。
    他娶妻的时候已经年迈，妻子比他年级还大。所以一辈子无子，有族人让他过继，他根本不予以搭理，也根本不在意这一茬。
    若是别人兴许就无法抗拒宗族压力，可他却无所畏惧，族里也早就明白他是个管不得的，也就放任自由。因此晋江居士膝下无子，平常就老两口一起过活，也同样和和美美的，并没有什么遗憾。
    一行人风尘仆仆，一下船就坐上马车赶往晋江居士的家中，家里头已经摆好酒席为他们接风洗尘。
    蔡小满一下了船整个人就精神了，在马车里一直看着外面的风景，察觉到了阳城和京城有很多的不同。虽然都是繁华的城市，可不管是建筑的特点还是人们的穿衣打扮以及精神面貌，都非常的不一样。
    路上看到的女子很少，尤其是那些富贵人家的女孩更是难见踪影，不像阳城女孩子京城成群结伴的去逛街，和后世也差不离了。
    富贵人家的女儿会讲究一些，可也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明显比这边开明不少。
    “不是说这边经常有女子去参加诗会什么的聚会，可瞧着好像女子并没有那么自由？”蔡小满好奇道，之前就听白面说顾怀瑾参加聚会，被很多女子瞧上，所以总觉得京城和阳城差不多，如今看来明显封建不少。
    顾怀瑾解释道：“这里人和人之间泾渭分明，抛头露面也是分人的。”
    “原来如此。”蔡小满恍然大悟。
    马车终于停下，来到晋江居士的家中，这里是皇帝赐予的。虽然只是个二进的宅子，整体面积并不大，却布置得非常雅致，一看就知生活很是讲究的，和晋江居士平日表现出的随性样子完全不同。
    “你们可算是到了。”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妇人利落的走过来，精神奕奕，满面红光，完全瞧不出已经有六十多岁了。
    马夫人走了过来，上下打量着蔡小满：“这就是怀瑾的媳妇吧，哎呦喂，瞧瞧这模样，水灵灵的能掐出水来，瞧着就是个有福气的好孩子。我就说女孩子家就得长这个样子，瘦成麻杆一样有什么好看的，有些人还偏不信，看看如今连探花郎找的都是这般模样的。”
    “师娘好。”蔡小满规规矩矩的给马夫人行了个礼，别看马夫人瞧着跟普通老太太没太大差别，实际上也是名门出身。年轻的时候，倍具盛名，属于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是很多女子向往的模样。
    马夫人见蔡小满礼仪妥当，更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却并没有多说，乐呵呵的把人往里面邀：“进家了大家都甭客气，饭菜早就准备好了，就等你们到了开桌。”
    晋江居士咽了咽口水，往里探头，语气有些飘：“老婆子，今天的饭菜都是你做的？”
    他这老婆子什么都好，就是不知道为何，灶上的手艺就是不行。偏偏又喜欢琢磨，然后让他去品尝，真是害苦了他这个老饕。
    虽然他乐于如此，平常折腾一下自己的学生和客人倒也无妨，可他们颠簸了这么长时间，没点好吃好喝的这酒席真怕吃不下去。
    “可不是吗，为了这一顿，我可是忙活了一天呢。”马夫人乐呵呵的邀功，“大家快点进去，尝尝我的手艺，这次我可是使了独门绝招，保准你们吃了一生难忘！”
    晋江居士平常不管遇到什么事都笑得跟弥勒佛的脸，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第 127 章
    这怕是要出人命啊！
    晋江居士内心是拒绝的， 他的老妻是什么手艺他还能不知道？虽说现在已经不至于火烧厨房，弄出乱七八糟的搭配， 可味道就是不怎么好。若是普通小菜，凑合吃也成， 可若是要挑战大菜， 那可真是会吃出问题来的。
    晋江居士暗暗的拉了拉顾怀瑾，面露笑容， 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一会意思吃点，回头带你们去吃宵夜，别给吃坏了。”
    身为晋江居士最喜欢的学生， 顾怀瑾自然知道自个的师娘是何状况。
    她做出来的东西恐怕就是蔡小满所说的黑暗料理，其实原本也可以没有那么糟，偏手艺不好还喜欢挑大菜，所以很容易一言难尽。
    不过马夫人也并不是那没有自知之明的，平常只会毒害自己的丈夫， 若是有外人做客， 就不会托大。
    今日不知怎么， 马夫人一改常态，竟是亲自下厨招待他们，倒是有些稀奇。
    不管如何，他们都不好辜负马夫人一片心意， 若味道实在不成， 便是让自己母亲和妻子依照老师说的做便好。
    蔡小满原本还觉得夸张，毕竟她两辈子都没见过真正的黑暗料理师。做菜其实并不难， 只要稍微用点心，不能说多好吃，可也不至于夸张的像电视里演的一样，吃一口就要吐的节奏。
    可走到餐桌前，看着炒得有些瞧不出样子的菜肴，不管是色泽还是颜色都快糊成一团了，蔡小满开始有些怀疑起来。所幸闻着还比较香，让人没有那么绝望。
    晋江居士见状更加绝望了，从前不管如何做得还算像道菜，怎么如今越发退步了？
    马夫人也知道不好看，连忙解释：“你们别看做得不咋好看，可味道很是不错。我也是刚开始用我那独门秘方，只是能保证味道好，样子如何炒得好看还得多练练。”
    所有人有些安静，马夫人顿时有些窘迫起来，觉得好像自个确实有些得意忘形了。
    “师娘，您今天做的菜肴闻起来很香，很像我家娘子的手艺。”顾怀瑾打破了沉默，这句话并非完全是恭维，忽略菜肴本身的样子，只是闻味道的话，确实有些蔡小满的风格。只是因为烹饪手艺不佳，所以还是有比较大的差别。
    可是作为蔡小满的丈夫，顾怀瑾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一丝联系。
    马夫人听到这话顿时眼睛一亮，她早就知道顾怀瑾的新婚妻子在烹饪上非常厉害，之前还吃过她徒弟做的菜肴，确实很是厉害。
    尤其那些小点心，是她的最爱。若是师父比徒弟厉害，蔡小满制作糕点的手艺绝不会比宫中御厨差。
    “你赶紧尝一尝味道，会发现味道也有些像呢。”马夫人热情的邀请。
    晋江居士难得觉得有些臊，自己的老妻平常也不这样啊，怎么自个就走了一个多月，竟是迷之自信起来。自个灶上的手艺，竟然敢和蔡小满比，这可真是……
    顾怀瑾笑了笑，非常捧场的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应该是鸡肉的菜肴，原本已经做好要演戏的准备，没有想到入口之后被惊到了。
    他将嘴里的肉很快咀嚼咽下，不可思议道：“师娘，你做的这是黄焖鸡吧？味道真是不错，还真有小满的味道。若是再练一练，不会比小满差。”
    马夫人笑得见牙不见眼，晋江居士看顾怀瑾的表情都有些不对了，以前怎么没觉得这小子这么虚伪啊。平日在别人面前虽说喜欢装样子，可在他们老两口面前都是有什么说什么。
    即便以前马夫人做的东西不好吃，他不会当面打脸，却也不会说出如此虚伪的话。
    “老师，你快尝尝，这味道是真的不错。”
    晋江居士用平生最大的意志力才控制自己没有往后退，觉得自个这个宝贝学生怕是吃傻了，还想害他。
    “老师，我没骗你，师娘现在的手艺真是不错。”顾怀瑾一看他这模样，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马夫人顿时不高兴了，平常最捧场的就是自个的老头子，现在她的手艺终于能见人了，竟然就不信她了。
    “你若是不吃，以后就甭吃了！”
    夫人已经动怒，就算前面是下油锅都得去啊，晋江居士顶着头皮去唱了一口，随即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他不信邪，又夹了一下别的菜肴，一脸不可思议。
    “这，这是你做的？”
    马夫人冷哼：“不是我还能是谁？”
    “夫人今天一大早就开始准备了，除了杀鸡之类的粗活，其他都是自个干的。”在一旁伺候的管家娘子开口道。马夫人现在虽然与晋江居士过着自己小日子，很多事亲力亲为，不像从前一样做个高高在上的贵妇人，可很多事还是不会亲手去做的。可这对于很多贵妇人来说，已经非常不得了。
    晋江居士更是闹不懂了，他家夫人研究了那么多年那手艺都没什么太大精进，只是素菜还能入口，荤菜简单的还好比如白切鸡之类的，稍微需要加工烹饪比如这黄焖鸡，就是惨不忍睹。怎么他才离开一个多月时间，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他又去夹了素菜，发现味道还是和从前一样，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夫人，你这是找了大师专门教导了？”
    马夫人笑了笑并未直接回答，先招呼着所有人坐下，然后才开口道：“这都多亏了怀瑾媳妇。”
    “与她何关？”晋江居士更是纳闷，两人今天明明第一次见啊。
    蔡小满却是反应了过来：“师娘是用了我的调料包吧？”
    “对，你这个东西真的太好使了，就连我这样的人都能把菜炒得这么好吃，就是还没有掌握弄得好看的技巧，否则也能充当个大厨了。”马夫人美滋滋道，她等了这么久就等今天。
    想她年轻时候也是个才女，聪慧程度不亚于自己的丈夫。还有人惋惜她不是男子，否则必是有一番大作为。她养大的儿孙，没有一个没有出息的，可就不知道为何在厨艺上就是缺了一根弦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