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少年C回忆录－6

    沉子谦和周廷云两人一前一后到家，不过却是相隔很久。周廷云回家时已是深夜，他一进门，就见沉子谦身穿制服在沙发上坐着。
    「去哪了？」沉子谦问，对方撇过头没有回应，他又问，「我问你去哪了？」
    「??不关你的事。」周廷云淡淡的说，绕过对方走进浴室，不过半会儿又走出来，搀扶沉子谦起身，「去洗澡吧，久等了。」
    他们全程没有说一句话，周廷云看着对方的裸体，心里没有半点想法，他机械般的完成所有，直到让对方躺平，他则是转身关上门，离开房间到客厅坐上沙发。
    听着时鐘的滴答声，泪水不知不觉划过面颊，豆大的眼泪滴在地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他开始觉得这一个月会变得煎熬，原本想像的二人时光瞬间化作泡影。他感觉好不容易紧抓住的一切正从指缝中散去，或许那从来就是一团烟，不是只要拼命就能获得的宝物。
    「??不要，我不要这样。」他蜷缩起来，把头埋进身体里，全身因悲痛而抽搐着。他哭了许久，哭到泣不成声，哭到没察觉身前站了一个人，也看着他许久。周廷云倒在沙发上睡觉了，他昨日一夜未眠，但今天他想就此沉睡，最好不要有人发现，也不要唤醒，趁美梦还没完全戳破，他想停留在此、长眠于此。
    「??廷云，起床了。」熟悉的声音将他无情唤醒，他有些睁不开红肿的双眼，可被交付的使命还是得进行，他尽力坐起身，即使全身痠痛。此时眼前的人拿着制服，对他微笑着说，「我需要你。」
    周廷云接过制服，又不小心从手中滑落，沉子谦弯下腰想捡起，他猛然抱住对方，抱得很紧，像是现在不抱紧的话，下秒对方就会消失一般，把对方紧紧抱住。他声音颤抖的说：「我才是，我好需要你。」
    对方没有回应，也没有回抱住他，只是静静的被他抱着。这天两人还是迟到了，但周廷云不以为意，他上学的意义本就是为了沉子谦。
    授课老师看他望着窗外发呆，于是点他回答问题，周廷云被叫唤好几次，但整个人像失了神，直到旁边的同学轻点他的肩，他才缓缓站起身，看了一眼黑板上的题目，然后不假思索的答出正解。
    在老师和全班的震惊下他又坐下来撑头望向窗外，黑板上的是大学先修课程，若没有特别学过肯定答不出来，老师是故意出这道题想挫挫他的傲气，想不到周廷云似乎早就预习过，答的那叫一个轻松。
    老师也没想再继续刁难他，所有人都知道周廷云不光天资聪颖，还自律向上，每天到学校从不跟同学聊天，只是待在座位上不停读书，偶尔看到他离开座位，不是上厕所就是跟在沉子谦身旁转。
    但大家都不知道沉子谦对他来说到底多具有吸引力，只知道一提起沉子谦，周廷云就会和平常寡言的模样判若两人，变得暴躁易怒，这彷彿是他的某种开关。
    周廷云本人当然明白自己在班上的处境，还看得比谁都清楚，但他没有想解释也认为没必要解释，他从没想过跟任何人相处。每天除了上学，就是吃饭、睡觉和唸书，从他有记忆以来一直是如此，没有人逼他，他对自己的生活也没有丝毫不满，但就是隐约觉得少了点火花。直到遇见沉子谦的瞬间，他明白对方就是自己缺失的那一块。
    简而言之，沉子谦是周廷云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但现在儼然成为他的全部，是他生命的意义。
    子谦，我变得不能没有你，而这全是你的错。
    周廷云想着，露出了傻笑，但很快又失去笑容。下课鐘声一响，他狂奔至沉子谦教室门口，此时对方在自己的座位上，神情愉悦的和昨日那名男老师交谈。他内心升起一股无名火，朝着对方大叫：「沉子谦！！！」
    全班同学的目光一齐转向周廷云，包括沉子谦也震惊的转头看，他直衝到对方的座位旁把他拉起来，对方满脸疑惑，「廷云？怎么——」话还没说完，周廷云捧住他的脸吻了上去。
    所有人惊呼连连，男老师在旁也愣住不知所措，沉子谦推着周廷云不断挣扎，可对方没有要放过他，一手环上他的腰吻得更深，沉子谦开始喘不过气，唾液从嘴角流下。此时男老师终于上前将两人分开，沉子谦被对方的牙齿割伤了嘴唇，血腥味从口中扩散，也沾染到周廷云嘴角上。
    周廷云用手背抹掉血跡，他看了一眼，当着沉子谦的面笑着舔舐血渍，对方见状露出极度厌恶的神情。
    「子谦啊??我爱你??」
    忽然鐘声再度响起，他猛的抬头，眼前是自己的教室，老师在讲桌收拾课本，黑板上还留有先前答过的问题。他不知不觉睡着了，刚才发生的一切全是梦，周廷云不禁有些悵然，但又松了口气。
    他难得离开座位走到外头间晃，没有任何目的地，只是跟着潜意识游荡。他走离人群，上课鐘声响了，他与所有人背道而驰，又与大部分人擦肩而过，但他没有停下。回过神来，自己站在了准备室c的门前。
    他走进教室，坐在对方常坐的位置上环顾四周，这里充满着属于两人的回忆。他想起第一次的接吻，就是在这间教室里，怎么开始的，又是什么原因，他其实全都记得，他不可能会忘记。
    「廷云，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当时他们躺在体育课会用的软垫上间聊，沉子谦突然问道。
    「没有。」周廷云没有半点迟疑，他那时对沉子谦还只是朋友间的好感，因此也没有多想。
    「以前呢？」
    他想了想说：「可能有吧？幼稚园的时候？」
    「那算什么？」沉子谦被他的答覆逗笑了。
    「那你呢？有喜欢的人吗？」周廷云转头问他。
    「嗯??三班有个女生长得挺好看，我现在应该蛮喜欢她的。」
    「应该？」周廷云觉得有点好笑，「喜欢就喜欢，什么叫『应该』喜欢？」
    「我也不知道。」沉子谦望着天花板，平静的说，「为什么是『应该』？可能是因为我连『喜欢』是什么都不懂。什么是喜欢呢？怎样才算喜欢？喜欢是什么感觉？是像漫画上面那样，看到对方时会心跳加速，拥抱时会感到幸福，接吻时会涌出情慾，做爱时会彼此相溶。那就是所谓的『喜欢』吗？喜欢的意义又是什么？为什么人一定会喜欢上某个人呢？我不知道，廷云，我真的不知道。」
    「你突然这样问??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没有要你回答，只是??」沉子谦没说完，他坐起身，转头望向对方，「你有接吻过吗？」
    周廷云还在思考刚才的话题，对方又忽然拋出一道更难的问题，他紧张的坐起来：「什么？怎么突然问这个？」
    「所以有吗？」对方的眼神直盯着他问。
    「??没、没有。」他别过头去，脸有些红。
    「那正好。」沉子谦把他的脸转回来，笑道，「我也没有。」
    「??真的假的？」周廷云不敢相信，眼前的人可是那个传闻中性生活丰富的沉子谦，做爱这种事肯定不在话下，这样的沉子谦怎么可能连接吻都没有做过。
    「我有没有说谎，你要来判断看看吗？」沉子谦露出曖昧的笑容，一边抚摸他的耳朵，周廷云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害羞到说不出话来。接着沉子谦捧住他的脸，凑到他耳边低语。
    「廷云，我们来接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