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没人肯告诉他，她究竟去了哪里。
    蓝色的天空划过一道长长的飞机云，白色的痕迹就像有人在蓝天上划了一刀，美丽得几乎令人为之心痛。
    唐允风躺在院子里的长椅上，有半个身子都被屋檐的阴影给遮住了，他直视着天空，出神地望着那道长长的白云，有好半天，他都没说过话了。
    几天前，他回到了台湾，就是这副德行了。
    这一点石川爱姬比任何人都清楚，她已经坐在他身边快要一个小时了，她几乎怀疑起自己是否变成了透明人，才会让他根本都不予理会。
    “允风哥哥，你不饿吗？现在都已经快要下午一点了，我们出去吃点东西吧！”她终于想到了这个话题，笑着开口。
    “我不饿。”唐允风就像晾在长椅上的偶人，如果不是还有呼吸，差点就让人以为他没有生命。
    石川爱姬不想让他就此中断这个话题，她接着说道：“你不想出去的话，那让我煮给你吃吧！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会做喔！我会煮面，我朋友还曾经夸过我煮的面很好吃呢！”
    她差一点就说溜口，是前男友夸她煮的面好吃；她知道男人最好哄了，只要是她亲手做的东西，一定都说好吃，也会更爱她。
    这一招，她可是屡试不爽呢！
    一抹浅淡的微笑泛上唇角，他侧扬起黑眸，瞧向石川爱姬“你可以五分钟就把面煮好吗？我现在已经开始有点胃痛了，不想等太久。”
    “五分钟”石川爱姬感到为难，五分钟？她煮个东西花个五十分钟都不够呢！
    “不行吗？”“五分钟太困难了！要不你先吃药吧！在我把面煮好之前，你先吃个药，这样就不会胃痛了。”
    闻言，唐允风唇畔的笑容变得苦涩，他知道自己被宠坏了，他已经太习惯只要一喊肚子饿，就会有个小魔术师在五分钟之内变出美味的食物给他吃，把他的胃填得饱饱的。
    就连他的心，也因为满足而饱饱的。
    一看见他那种思念的眼神，石川爱姬的心里警铃大作“允风哥哥，你不会又是在想那个女人了吧？”
    唐允风没回答她，重新扬眸望着天空上的云，那一道长长的白云是那么的美，对他而言，却像是鲜血淋漓的伤口。
    云会消散掉，但他的伤口，却好像永远好不了。
    “你不要想她！”石川爱姬的语气变得气急败坏，紧紧地捉住了唐允风的手臂“我替你生孩子，我姐姐不肯替你生的孩子，我来替你生，允风哥哥，我已经不是两年前那个不懂事的少女了，我们结婚吧！让我替你生孩子，我们的孩子一定会很可爱”
    唐允风淡然的视线落在她紧握住他的纤手上，此刻激动的石川爱姬，看起来竟然有点相似倔气的谷天潼，但她总是据理力争，却不咄咄逼人，让人忍不住还想再逗她。
    在他的心里，很清楚地知道眼前的女子不是他想念的人，唐允风冷漠地抽回手，以极无情的语气陈述一个事实“你姐姐当初怀的孩子，不是我的。”
    “什么？”石川爱姬瞪圆了美眸，不敢置信。
    “她并不是因为不想替我生孩子，才会吃堕胎药，她会想要把孩子堕掉，是因为她不想让我知道她出轨，爱姬，我不想让你生我的孩子。”唐允风扬起一抹浅到了极点的微笑，轻声地说道。
    在他的脑海中，有一幅女人怀孕的美丽画面，那女人怀着他的孩子，幸福地微笑着，但那名女子的脸孔，却不是石川英姬，更不是眼前的石川爱姬。
    那女孩的个头娇小，留着一头总是鬈鬈的，不听话的长发，还有一双灵动的杏眼，以及永远也停不住唠叨，令他想要亲吻的小嘴。
    他一直都想要吻她，她说话的时候，她抿着嘴赌气的时候，都让他好想要亲吻她。她现在在做什么呢？是否依旧因为他的伤害而哭泣着呢？
    “你在说什么？允风哥哥，你不是很喜欢我吗？不，你喜欢我姐姐，你们的感情那么好，她怀的孩子怎么可能不是你的？！”
    “你很讶异吗？”他笑着抬眸觑了她一眼，曾经令他感到难过的事情，现在他说起来好像在谈论着别人的事。
    “你胡说，英姬姐姐那么喜欢你”“她喜欢的人一直都不是我，她是奉了你父亲的命令，而来接近我，因为，那时候我想反驳唐氏集团与你家企业的合作案，理由是于成本不符，我算过了，这起合作案不但对唐氏没有帮助，甚至于会赔钱，我不喜欢做赔钱的生意，这就是我的个性。”唐允风扬唇微笑，他是很小气，但敢指着鼻子说他小气的人，却只有谷天潼一个人。
    她现在在做什么呢？他好想她呵。
    “不，我不是为了生意才跟你在一起的，我不是”石川爱姬试图扳回他的注意力，楚楚可怜地说道。
    但她心里是明白的，在来台湾之前，她父亲就交代过，让她知道唐允风人在台湾，要她好好努力搏取他的欢心，做到她姐姐所做不到的事情。
    唐允风看穿了她的眼神，看穿了她没说出口的话，但他只是摇摇头，露出微笑“无论是或不是都无所谓了，一年前的案子我没答应合作，但现在这个案子我认为可行，我已经告诉大哥，要他派人去商谈详细事宜，大哥很信任我的判断，所以会照我的话去做才对，爱姬，你现在可以回去告诉你父亲，说他已经拿到这笔生意，可以安心了。”
    “我不要，我要在这里陪你”她揪住他的衣袖，死都不肯放。
    他站起身，扬手挣开了她的纠缠，坚定的眼神仿佛已经知道自已要的东西是什么了！
    那天，当他再见到石川爱姬时，他笑了，因为心里松了口气，面对那张如此酷似石川英姬的脸蛋，他竟然心里一点起伏都没有。
    或许，是因为那时候他的心里已经进驻了谷天潼，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才是他真正关注的焦点。
    他母亲的背叛、石川英姬的背叛，此刻对他而言，就像拂过耳边的微风，一点儿都不关痛痒。
    “很抱歉，我不能陪你，因为我要去找她，这可能需要多花一点时间和力气，但我一定会找到她。”
    无论有多困难，他都一定会找到她。
    就算要耗尽他的一生寻她，也都值得。
    ******
    她到东京已经一个多月了，一直都无法习惯。
    大概是东京人吃得比较咸，她觉得什么食物吃起来都好像带着过重的成味，那味道就像是她失恋的时候，和着眼泪吞进去的米饭。
    来到这里以后，她就没再哭过了。
    在学院里，她的进度比别人慢很多，必须要努力补回来才可以。
    她真不争气，看到每个人都以为自己见到了他，明明就已经不愿再想他了，却怎么想的都是他。
    谷天潼几乎都快要恨起自己的没用了。
    下课后，她买了简单的食材准备要回租赁的公寓，那只是个六坪大的空间，出了地铁还要走好长一段距离，但好处是租金便宜，有简单的盥洗室。
    快要到家之前，她低头在包包里找钥匙，一抬头，她愣住了。
    她又眼花了，又将别人看成是他。
    天底下哪来那么多个唐允风！比天潼，你也该清醒了吧！
    她在心里不断地告诉自己，眼前熟悉的高大身影只是她从没停过的白日梦，但任凭她怎么眨眼，唐允风的脸还是定定地映在她的眼帘。
    完了！她沮丧地苦着娇颜，她真是彻底完蛋了，作白日梦也就算了，最严重的是这个白日梦竟然还不会消失！
    唐允风不可能来东京找她，对他而言，她根本什么也不是，他才不可能会花费力气来寻觅她。
    “你瘦了。”她的幻影缓缓地开口了，一字一句还真实的要命！
    “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你也一定不是真的”她低声喃喃自语，不断地拒绝承认他的存在“这个地方好难找，我开车绕了好几圈，没想到从刚才那条街绕过来就到了。”他笑着说，仿佛在跟她闲话家常似的。
    他没有想到，那天她走了之后，竟然是立刻又回到与他同一片天空之下，这难道要说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吗？
    “请你回去，这里不欢迎你。”说完，她就要开门，但被他挡住。
    “我饿了，好饿好饿。”他用大男孩似的腼腆微笑看着她。
    她低垂螓首，没回答他。
    “这些日子，没你煮菜给我吃，我胃痛的老毛病又犯了，你可以给我一杯水吗？我想吃药。”他的语气听起来完全就是乞讨的口吻。
    “你——”她才开口又立刻闭起嘴巴，不让自己多话。
    她不能心软，绝对不可以！
    “只是一杯水，都吝于施舍给我吗？”他捂着胃部，用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瞅着她。
    “空腹吃药，对你的身体不好。”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紧绷的小脸充满了倔强，垂敛着长睫，不想多看他一眼。
    “可是，这里没有人要煮东西给我吃，我不喜欢东京的食物，好咸，我比较喜欢吃我以前那个小避家的饭菜，她煮的东西都好好吃，你知道吗？”他明知故问，脸上挂着笑容，眼底却隐藏着紧张的情绪。
    在来到这里之前，他很用力地做好了心理准备。
    他知道她会拒绝他，也有准备要接受她的拒绝，但是，如果她一直都不肯接受他呢？
    一想到这个结果，他的胃还真的开始抽痛了起来。
    看着他可怜的样子，她沉默着，不肯上他的当。
    谷天潼告诉自己绝对不可以再心软，否则，她只会再受到更重的伤害，上一次，她能够全身而退，这一次，她或许会落得“死无葬身”之地。
    只要她再坚持下去，他就会乖乖走掉，再也不会来烦她。
    但她真的能够不管他吗？
    她咬咬牙，无奈地叹了口气，知道自己没办法放着他不管。
    “你的胃真的很痛吗？”她很小声地问，表情有些懊恼。
    “越来越痛了。”这倒是实话，她的拒绝让他感觉很紧张，就算是决定上百亿的案子，他都不曾如此心跳加速过。
    他直勾勾地盯着她细致的脸蛋，她从头到尾都是低着头不看他，在他的心里一直都怀念着她勇敢迎视着他，那双澄亮的眸子。
    “好，我弄东西给你吃，但是请你吃饱了立刻就走。”她从背包里掏出钥一匙，打开屋子的大门。
    唐允风暗暗吁了口气，太好了，至少她没有到最后一秒钟都拒绝他，只差一点点，他就快要绝望地放弃了！
    看着她走进门里的纤细背影，他强忍住拥她入怀的冲动。
    再见到她时，他才发现，自己竟然如此思念她，充斥在他胸臆之中的，是对她近乎疯狂的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