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

    伊芸就不信，自古逢摊上偷情暗姘的人，谁有这好命能得着正头太太的支持。
    更别说，还是他们家里这几位少爷。
    这两年，外头惦记着说媒、打探的人一波接一波，就连她家还在上大学的老叁老四，都恨不得先让人占上。
    家里这位倒好，至今也没给出个准信，一招手全纳进后宫了，那过去老佛爷都没这么滋润。
    这几个毛头小子，还就被这大小姐给迷上了头。
    要伊芸说，男人就是贱，送上门的永远看不上，就惦记那不稀得给正眼的。
    伊芸再度细细审视了一遍谢菱君，她始终是那副温柔冷静的模样，没有一点心计和揣度。
    更看不出明显的洋溢，只有那么一刹那的错愕，便再无其他。
    站在她身边，衬得自己就像是花圃里花枝招展的牡丹，人家是一旁树上的玉兰，洁白无瑕，只观赏不敢采撷。
    一场暗自的较量，伊芸输得惨痛，兴奋劲儿跟着渐落，耷下眼皮轻咳了一声：“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提前跟你吱一声，晚上就咱们几个，如果这几个臭小子做出什么明显不正常的举动，你不用紧张。”
    她的情绪恢复很快，谢菱君懵懵然听着，好半晌才接受这个消息。
    一想到这种事，被大太太知道了，她就头皮发麻，不敢去接伊芸的话茬。
    伊芸看她愣愣地没反应，打算让她自己慢慢消化，转身刚要走，谢菱君叫住她。
    “那、那二太太呢？也知道？”
    伊芸轻笑一声：“她啊，她可是最会瞒的！这事你就得问你家二爷了，再者滢珠平时不声不响，她你更可以放心了啊。”
    “再说，老魏是我的人，二爷是你的人，你猜滢珠向着谁，嗯？”她冲谢菱君挑挑眉，拍了拍她的手背，让她放心。
    “行了，我回去了，你也赶紧去休息吧，不然…那混蛋折腾起来，晚上你更睡不了。”混蛋是谁，不言而喻。
    “那些吃的玩的，我待会让丫鬟给你送。”语毕，伊芸一步一扭地离开。
    看不见谢菱君后，伊芸的头脑也清醒过来。
    她为啥要觉得自己输了，玉兰有玉兰的香，牡丹也是国色啊，这有什么可比性呢？
    伊芸啊伊芸，你真是越老越傻，居然被自己绕进去了！
    丫鬟跟在身边，见叁太太一声不吭停住脚步，突然骂了句脏话：“操他爷爷的，我真是个傻子！老娘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非得是老魏给折腾的，老东西！觉都不让她睡，天天压着她收拾，她脑子可不转不过来？非得治治他不可！
    之后，就跟京剧变脸似的，瞬间恢复了张扬模样，风风火火往屋里走。
    丫鬟看得一愣一愣，叁太太别是中了邪吧，她就说，这丁府里不咋干净…
    谢菱君环视一圈干净整洁的屋子，走之前随手放在塌上的靠枕，仍在原位，上面没落一点灰尘，这几个月就仿佛只是昨夜做的一个长梦，醒来还是原本的生活。
    虚实难辨的错觉让人心有余悸。
    灯儿把伊芸的话听得一清二楚，说不惊讶是假的，可怎么看，这都是好事吧。
    “太、五太太，叁太太说的如果是真的，那肯定说明是大少爷、二少爷告诉的，既然是他们主动说的，就应该…算件好事吧。”
    她压低了声音：“这以后不就不用再遮遮掩掩的嘛。”
    谢菱君叹出一口气，毫无形象瘫坐在椅子上，语气悠悠：“我不是在担心这个。”
    “你听叁太太说的话，大太太要做后盾，有盾就必然会有矛，可什么场合会出现矛，这盾在我，矛对着谁呢？”
    灯儿的表情变化丰富，话中含义不敢去深想，站在一旁，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一个字。
    这不是她一个小丫鬟能想到的啊。
    谢菱君好像明白他们密谋的是什么了，胆子太大了，这要是传出去，‘大逆不道’这几个字这辈子也别想从头顶抠下去！
    怎么敢的啊？
    她目无焦点看着门外渐起的雨势：“只怕之后，这府里要乱咯～”‘哗啦啦’雨愈来愈大，盖过了谢菱君的声音。
    灯儿没听清她说什么，耳朵里只有雨落夹着窗扇摇曳的吱呀响，风从敞开的门吹进屋内，窗边书桌上的纸张，随风飞起落了满地。
    她赶忙过去，一一捡起，用镇纸压好，最上面的一张，还是去年走之前，谢菱君教她写下的一句诗。
    不算美观的黑色字迹，歪歪扭扭占满整张纸：
    山雨欲来风满楼
    还记得当时主仆俩有说有笑，可明白诗句的意境后，才发现是那么不搭，灯儿打了个哆嗦。
    睡了一觉起来，这几日的疲惫顷刻间卷土重来，阴雨天床里透不进一点光，谢菱君被鬼压床睡得很沉，灯儿叫了好几声，才把她叫醒。
    等梳妆完毕后，大太太正好派人来请，灯儿一听见人家的声儿，没出息得手抖了起来。
    谢菱君笑她：“你看你，还没怎么着呢，先怕上了，咱就去吃个饭，还都是自己人，又不是入龙潭虎穴，别自己吓自己。”
    灯儿扯着嘴角，露出一个僵硬的笑：“我知道，我就是一时没准备好。”
    谢菱君笑看她片刻，微微敛起半分笑意，轻声保证：“你放心，如果真出了什么事，我会跟二太太说，让孔副官把你带走。”
    到时候，哪怕她护不了了，也不会波及到灯儿。
    没想到，灯儿果断拒绝：“我不，我就和您一块，要平安就一起平安，孔林森什么的都排后面去！”
    她是谢菱君的丫鬟，又不是孔林森丫鬟，出了事才不要自己享福！
    ……
    主仆俩到主厅后，人都已到齐，叁个太太表情管理与以往无异，倒是这四个人，看向她的眼神，也太不收敛了！
    惠莲给了四人一记眼风，笑着招手：“快坐，咱们好几个月不见了，和我好好聊聊吉州，我还没去过呢。”
    她率先递了话头，谢菱君瞥了眼丁伯嘉，收到他微微颔首的回应后，便彻底放松下来。
    落坐在丁季行身边的座位上，先给惠莲滢珠带了父母的问好，又将礼物一一送出，这不同寻常的家宴才算是开启。
    几个女人有问有答，谢菱君说不上来的，伊芸便接上话，一时间，热闹的很。
    她抿了口茶润润嗓子，低头一看，面前的碗碟里不时多了好几样菜。
    循落筷的手看去，丁季行旁若无人，给她各夹了一筷子，见她投来目光，还催促着：“别光说，快尝尝，一会儿都凉了。”
    对此，谢菱君悄然抬眼，暗察了一圈，不禁惊讶地眨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