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和霍疏聊过之后, 黎浅浅就对他再也狠不下心了，只能默默祈祷他自己能早点想通。
    安安分分的在家躺了五六天，大姨妈快结束时她开始找工作。她在事业上没有太强的好胜心, 只想找个工作打发打发时间, 所以投简历的时候没选那些大公司，而是找了一些本地的小型企业。
    她的学历够硬, 在国外时的工作履历也足够漂亮，投的几个公司都联系她了, 她又简单排除一下, 最后剩两家的时候开始纠结, 不知道该选哪个好。
    黎深从餐厅回来时, 就看到她皱着一张小脸坐在沙发上，对着亮屏的电脑和手机发呆。
    他顿了一下走过去：“看什么呢？”
    “公司, 不知道选哪家。”黎浅浅叹气。
    黎深伸着头看了一眼，发现她手机和电脑上各是一家公司的资料，干脆坐下来帮着研究：“都是什么公司？”
    “一家是专业的翻译公司，一家是外贸公司, 两家要招的都是翻译，福利待遇都差不多，我现在就是纠结该选哪一个。”黎浅浅简单介绍一下情况。
    黎深皱着眉头看两家公司的资料, 一边看一边若有所思的点头, 黎浅浅见他这么认真立刻安静下来，指望他看完后能给点有用的建议。
    半个小时后, 他提出相当没用的建议：“……看起来都差不多, 要不点兵点将吧。”
    黎浅浅无言一瞬：“你敢不敢更草率一点？”她就不该指望他什么。
    “就这种小公司, 我这态度算可以了，”黎深啧了一声, 话里话外透着对两家公司的嫌弃，“你之前在的那家公司虽然不算顶尖，可也是世界五百强，怎么一回国标准就降了这么多？”
    “因为我受够加班了，”黎浅浅慵懒的倚在沙发上，“找个清闲的工作不好吗？反正有你养我。”
    “这话我爱听，那就这家吧，”黎深指向电脑，“我觉得挺好。”
    “为什么？”黎浅浅好奇。
    黎深：“我刚才点兵点将点出来的。”
    “……我谢谢你了。”
    确定从黎深这里得不到什么好的建议了，黎浅浅干脆暂时放弃了选择，等吃完饭回到卧室后，打算继续苦恼时，手机突然叮咚一声。
    她顿了一下，打开才发现是霍疏发来的消息：吃晚饭了吗？
    这还是他们上次聊天之后、霍疏第一次给她发短信。
    黎浅浅看着短短的几个字，竟然有种松一口气的感觉。这几天霍疏没找她，她一直心里不安，总觉得是她把人伤狠了，他才没敢找她说话。
    她轻呼一口气，盘腿坐在床上回复：吃过了。
    刚把消息发送，视频电话就打了过来，黎浅浅顿了顿，半晌点了接通，看到屏幕上出现霍疏的脸，她略微有些尴尬的招了招手：“嗨。”
    “吃的什么？”霍疏问。
    黎浅浅舔了一下发干的唇，坐直了回答：“尖椒肉片和白菜豆腐汤。”
    “就吃了这些？”霍疏眉头微蹙，“会不会太单一。”
    “黎深在汤里放了很多东西，一点也不单一。”黎浅浅回答。
    霍疏眉眼微缓：“听说他餐厅的生意不错，想来他的手艺应该很好。”
    黎浅浅在不知不觉中被他引导了话题，神色比视频刚接通时自在许多：“是挺好的，他在国外的老师都夸他在这方面有天赋，你有空了可以去餐厅试试菜。”
    霍疏垂眸，睫毛在眼下映出一道小小的阴影：“他不喜欢我，我还是不去了。”
    黎浅浅顿了一下，这才想起两个人的恩怨，不由得讪讪一笑：“怎么会呢，又不是有多大仇，你如果去的话他肯定欢迎的。”
    “你再安慰我我就当真了，到时候去餐厅被他打出来，你可要负责的。”霍疏唇角浮起一点弧度。
    黎浅浅想说不会，但话到嘴边想起黎深深那个又轴又硬的死样子，顿时不敢说了……万一霍疏真去了怎么办。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气氛透着淡淡的尴尬，黎浅浅绞尽脑汁的想新的话题，想把这件事尽快遮过去。
    正当她思考时，霍疏突然开口：“你什么时候来拿衣服？”
    黎浅浅回神：“嗯？”
    “我折好了，在柜子里放着，你来拿之前跟我说一声，我帮你再熨一遍。”霍疏又补充一句。
    黎浅浅无言一瞬，想问他熨的啥，裙子还是内裤，然而对上他的视线时只会干巴巴的笑：“……没必要这么仔细。”
    “裙子看起来很贵，还是仔细点好。”霍疏不紧不慢的说。
    这个话题比上一个还难聊，黎浅浅当即没有再说别的，快刀斩乱麻的结束了：“好，等我有空就去……”
    话还没说完，门口突然传来开门声，她下意识把手机塞到被子下，刚塞好黎深就冲了进来：“黎浅浅，我帮你咨询了一下，你去翻译公司吧！”
    “……黎深深，你进门之前就不能敲门吗？万一我在换衣服呢？”黎浅浅头疼。
    黎深自知理亏，立刻讨好的笑笑：“我这不是着急么。”
    “行了，你出去吧，公司的事我自己考虑。”视频还没挂断，万一霍疏突然开口，被黎深发现后倒霉的还是自己，所以黎浅浅也顾不上什么公司不公司的，只想黎深赶紧出去。
    黎深听到她撵自己走，顿时有点不满：“你就不听一下理由？”
    “……那么请问理由是什么呢？”她太了解这个哥了，如果他把话说完，是不可能离开的，所以只能祈祷在他说完之前霍疏别吭声。
    黎深虽然觉得她问得太敷衍，但还是勉为其难的回答了：“你刚才说点兵点将太草率，我回屋后想想觉得也是，所以网上找了个算塔罗牌的，花了五百块钱帮你算了一卦，说是去外贸公司会比较多事，还是翻译公司更顺利点。”
    “……你这个选择方法还真是一点都不草率呢。”要不是还惦记着被子下的霍疏，黎浅浅都要开麦阴阳怪气了。
    黎深没听出她的反讽，还在洋洋得意：“当然了，五百块钱呢。”
    “行啦你先出去吧，我真的困了，”黎浅浅忍不了了，跑下床推着他往外走，“赶紧吧，我明天早上还要给两家公司回话，今晚得早点睡。”
    “回个话至于早点睡吗……”
    黎深的尾音被黎浅浅关在了门外，顺便把门给锁上了，黎深按了按门把，发现她在屋里反锁后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但到底没有多想，不满的嘟囔一句后就回屋了。
    这边黎浅浅趴在门板上听外面的动静，听到黎深回屋后赶紧跑回床上，从被子下把手机找出来。
    隔了这么长时间，霍疏竟然还没挂断，她拿起时猝不及防对上了他平静深邃的眼眸。黎浅浅呼吸一顿，突然涌起一点愧疚：“你怎么没挂断啊？”
    “你没说要挂断。”霍疏回答。
    黎浅浅歉意的笑笑：“黎深深话太多了，你等很久了吧？”
    “还好。”霍疏回答，然后两个人突然就都不说话了。
    沉默蔓延的时候，黎浅浅一直斟酌着该怎么解释，当她终于捋顺之后，就鼓起勇气开口：“我刚才……”
    “你要找工作？”
    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响起，又同时停顿之后安静，再对视时，霍疏唇角扬起清晰的弧度，黎浅浅也忍不住笑了一声：“我刚才把你藏起来，不是觉得你见不得人……黎深深那脾气你也知道，这么多年了还跟个野狗一样，我怕他会欺负你。”
    越往后说，她越觉得这个解释苍白无力，于是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一句时干脆低若蚊鸣了。
    霍疏眼眸和缓，透着少年时没有的温和：“我知道。”
    “真的？”黎浅浅忍不住问，“你不会多想？”
    “不会。”霍疏认真回答。
    黎浅浅舒了一口气，脸上的笑都真心许多：“那就好。”
    霍疏见她不再纠结这件事了，这才重复刚才她没回答的问题：“你要找工作了？”
    “嗯，我没有出国的打算了，所以想在本地找份工作。”黎浅浅回答。
    霍疏微微颔首，片刻后才开口：“其实霍氏各行各业都有所涉猎，如果你想的话……”
    “还是不了，”黎浅浅赶紧打断，“霍氏是大公司，竞争压力也大，我这性格不适合，所以打算找家小公司上班。”
    霍疏闻言沉默一瞬：“其实霍氏是养老企业，压力一点也不大。”
    黎浅浅嘴角抽了抽：“……我又不是没朋友在霍氏上班，你少骗我我不会上当的。”
    “不一样，你来了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不会让你有压力。”霍疏眼眸黑沉。
    黎浅浅对上他的视线后呼吸慢了一拍，但很快回过神来：“真的不用了，我已经有心仪的去处了。”她现在连跟他说话都不敢过密，怎么敢跑去他跟前上班。
    霍疏见她心意已决，垂下眼眸不说话了。
    “……而且我找的这两家公司都挺好的，真的，我就喜欢小公司简单的人际关系，多好啊。”黎浅浅没话找话。
    霍疏抬头看向她，眼神再次和缓：“你决定了？”
    “嗯！”黎浅浅赶紧点头。
    霍疏放松的倚向沙发：“既然决定了，那就这样吧，所以你打算去哪家公司？”
    “嗯？”
    “不是有两家吗？外贸公司和翻译公司，你要去哪一家？”霍疏问完唇角扬起，“或者说听黎深算命的结果，已经决定去翻译公司了？”
    “……别闹，怎么可能根据塔罗牌决定。”黎浅浅无语，尽管她事业心不强，但也不代表能随便胡来好么。
    霍疏听到她的回答笑意更深：“要听听我的意见吗？”
    黎浅浅当即打起精神：“可以啊霍总，你帮我想想。”
    “你既然这么犹豫，说明两家公司在福利待遇以及离家距离上都差不多，职位应该也是一样的，那考虑选哪一家时，就要根据自身的情况来选了。”霍疏不急不缓的开口。
    黎浅浅连连点头：“那该怎么选？”
    “你不缺钱，也不打算拼事业，只是想找份清闲工作，那就看两家公司谁更清闲了。”霍疏回答。
    黎浅浅眉头微蹙：“可都差不多……”
    “差得多，你要找的是什么职位？”
    “文案翻译的工作。”黎浅浅乖乖回答。
    “那就去外贸公司。”霍疏给出结果。
    黎浅浅好奇：“为什么？”
    “想要清闲，就要避开公司主要业务，两个公司之中，肯定是外贸公司需要的翻译工作更少，”霍疏耐心跟她解释，就像高中时给她讲题一样，“就像拔河比赛中，最累的永远是拉绳子那些人，而负责吹哨和加油的作为比赛的一份子，却可以经常偷懒。”
    黎浅浅脑子灵活，很快就明白了：“懂了，那我明天跟外贸公司联系。”
    “嗯。”霍疏眼底闪过一丝浅淡的笑意，不动声色的把她引向另一个话题。
    夜色越来越深，月亮越升越高，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溜走，等挂断视频时，黎浅浅才惊觉自己和霍疏聊了将近两个小时。
    ……将近两个小时，她竟然毫无察觉。
    黎浅浅茫然的看着发烫的手机，片刻后惆怅的感慨，到底是少年时最好的朋友，根本是不受控制的合拍啊！
    一脸无奈的洗漱睡觉，翌日一早就给两家公司都回了消息，然后换衣服去见了外贸公司的hr，商量入职后的具体细节。
    从外贸公司出来后已经是中午了，黎浅浅伸了伸懒腰，直接打车去了黎深的餐厅。
    黎深知道她会来，所以提前做了几道菜，等她到了之后刚好能吃：“怎么过来的？”
    “打车。”黎浅浅说着吃了口米饭，脸颊顿时鼓鼓的了。
    “你有空去考个驾照吧，整天打车算怎么回事？”黎深有些嫌弃。
    黎浅浅撇了撇嘴：“我大学的时候要考，你说我整天在学校没必要，现在又嫌弃我没驾照了？”
    “大学的时候本来就没必要，怎么，你还想上着学开车去蹦迪啊？”黎深板起脸，相当严肃的问她。
    黎浅浅轻嗤一声，低着头嘟囔：“自己成天逃课蹦迪挂科，还好意思管我。”
    “你再说一遍。”黎深眯起眼睛作势要把饭菜端走。
    黎浅浅立刻求饶：“我错了哥，别耽误我吃饭。”
    黎深冷哼一声：“就知道吃。”
    “那我哥做的好吃，我可不就知道吃了。”黎浅浅嘿嘿一笑。
    这话黎深爱听，听完语气都变好了：“你今天跟翻译公司谈完了？什么时候入职？”
    “翻译公司我拒绝了，打算去外贸公司上班。”黎浅浅回答。
    黎深皱起眉头：“为什么？不是跟你说了翻译公司更好吗？”
    黎浅浅看他一眼，把霍疏昨天跟自己说的理论，又重复了一遍给他。黎深不怎么认同：“都是翻译工作，去哪不是都一样，我还是觉得翻译公司好，至少塔罗牌说会顺利。”
    “……你就别提塔罗牌了，总之我已经决定去外贸公司了。”黎浅浅好笑的看他一眼。
    黎深见她主意已定，轻哼一声就没有再多加干涉了。
    又在家里待了一个周末，黎浅浅就直接去公司了。
    这家外贸公司大约有十几个员工，说是公司更像是工作室，她到公司后先去找了hr，再跟hr一起去了老板办公室。
    老板大约三十多岁，个子不高体型微胖，长得倒是挺面善，看到黎浅浅后乐呵呵的站起来：“我已经听小李说了，海归硕士，之前在五百强企业工作，是我司梦寐以求的人才啊。”
    黎浅浅笑笑：“老板您客气了。”
    “你还没见过咱们公司其他人吧？”老板问。
    黎浅浅点了点头：“我来了就直接去李姐办公室了，没来得及见其他同事。”
    “那让小李带着你去跟大家认识一下，然后熟悉一下工作内容，”老板说完又想起什么，“对了，小李说你想要个助理对吧？”
    “不需要全职助理，只要能在我忙的时候帮把手就行，最好是懂外语的。”一般翻译合同会有很多专业名词，一一去查太琐碎了，不管是为自己还是为公司考虑，都最好有另外的人做这件事，以免耽误工作进度。
    老板点了点头：“那就更简单了，小李你负责帮小黎找助理吧，就在员工里找个合适的就行。”
    “好的。”hr答应下来，就带着黎浅浅一起出去了。
    两个人走到员工区，已经是上午九点了，员工基本到齐，hr拍了拍手吸引大家的注意力，然后给他们介绍：“这位就是我们新来的翻译老师黎浅浅，大家欢迎一下。”
    话音刚落，办公室里就响起了掌声，黎浅浅含笑点头，正要开口说话就感觉到角落传来一道视线，她顿了一下看过去，猝不及防和苏雨对视了。
    黎浅浅：“……”她记得a城挺大的啊，为什么这也能遇到？
    苏雨显然也没想到她会来这里，对视后下意识的低下了头，黎浅浅脸上的笑僵了一瞬，继续淡定的跟大家打招呼。
    简单的打过招呼，hr点了点苏雨旁边的女生：“小周，以后黎老师忙的时候你负责在旁边辅助。”
    女生皱眉：“那我自己的工作怎么办？”
    “不重要的可以暂时放缓，以黎老师这边为主。”hr简单明了的要求。
    黎浅浅心想合着找助理是这么个找法，这不是得罪人么？她正要开口说话，女生就横了她一眼：“知道了。”
    黎浅浅眨了一下眼睛，想帮女生说话的心思瞬间收了，都被瞪了还帮她，岂不是很没面子？
    交代好工作后，hr就带黎浅浅往办公室去了：“黎老师，你的工位在我隔壁，是单独的一间办公室。”
    黎浅浅心情不错：“麻烦你了。”
    “不麻烦，都是我应该做的。”hr说着带她到了办公室，房间只有几个平方，放了一张桌子之后就没什么空地了，不过有窗户有绿植，倒也不显得闷。
    黎浅浅打量一圈，对这个环境还是挺满意的。
    “你如果有什么不了解的可以直接问我，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办公室了，”hr微笑道，“今天是你第一天上班，唯一的任务就是熟悉公司，公司资料已经在桌上了，你可以看一下。”
    黎浅浅点了点头：“好的，辛苦了。”
    hr应了一声转身离开，她舒了一口气把门关上，坐到办公桌前看企业资料。这些资料她昨天已经看过，再翻也没有新的内容了，正觉得无聊时，手机突然叮咚一声。
    她顿了一下打开，是霍疏发来的消息：吃早餐了吗？
    黎浅浅回复：吃了，你呢？
    霍疏这次发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杯酸奶泡的麦片，下面配字：准备吃。
    黎浅浅忍不住笑了一声，拿着手机回复：只有这个吗？
    霍疏秒回：嗯。
    黎浅浅：你让人帮你买点包子豆浆什么的吧，只吃这个对胃不好。
    霍疏：好。
    发完消息，他面无表情的看向秘书，秘书顿了顿：“……霍先生，您有事？”
    “给我买早餐，要包子和豆浆。”霍疏淡淡开口。
    秘书愣了一下，迟疑的看向他面前的酸奶麦片。他记得霍先生最讨厌办公室里有饭味，从来不在这里吃那些东西啊。
    “这个对胃不好。”霍疏补充一句。
    秘书：“……”您都吃了快一年的酸奶麦片了，现在才知道对胃不好？
    他无语的看了眼霍疏的手机，这才转身离开，以最快的速度买回了包子和豆浆。
    “霍先生趁热吃吧。”秘书殷勤道。
    霍疏看了眼冒着热气的包子，把酸奶麦片推到一边，坐下先把包子和豆浆摆好拍一张，然后点击发送。
    几秒钟之后，收到回复：赶紧吃吧，别凉了。
    收到回复后，霍疏才开始慢条斯理的吃包子，吃了一个后打开豆浆，小口的抿了一下，因为包子和豆浆都很烫，他吃得速度很慢。秘书看着他慢悠悠的吃着，再次感觉他家老板也是普通人。
    一个渴望关心的、又帅又有钱还相当有能力的普通人。
    ……这么一想好像也不怎么普通啊，秘书嘴角抽了抽，强行打住了发散的思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