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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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是上次采访,车镇长看到咱们家有泥鳅,每次镇上来人参观就带人过去看,我担心他们把泥鳅吃完了小美就没得吃了,索性都捞出来带过来了,你找个水缸给养起来,留着给小美吃。”韩爸一心惦记着宝贝闺女,可怜的韩小荣自动被亲爹给透明化了。
“那倒是!这时节泥鳅少,咱们小美爱吃这个,你下次收到了也别放池子里了,给他们看到就没了。”韩妈叮嘱道,顺便让韩小美请来的保安去外面买个陶缸回来装泥鳅。
俩保安高星和高杨乐颠颠拿着钱出去买东西了,他们最近的日子真的过的太舒坦了,每天啥事都没有,只有晚上学生们来补课的时候需要提高警惕,毕竟能来这里上补习班的都是非富即贵,属于本地最早的一批富二代or官二代,半点马虎不得!这也是韩小美为啥坚持在这里安排保安的原因。
最重要的是,和食堂相比,韩妈的手艺好了不是一星半点啊,不是说食堂大厨手艺不好,只是大锅饭嘛,大家都知道是什么情况,再好的食材拿来做大锅饭,味道也要减半,不像韩妈这里做几个人的小灶,他们最近都感觉自己吃胖了些。
“今天这猪肉不错啊!”看到韩爸将半片猪肉从拖拉机上扛下来,韩妈高兴地翻着看了看。
“上面还有个大猪头,买的多老板送的,说是给咱们小美吃的。今天这猪肉真不错,是山里人家养的本地黑猪,看看这五花,漂亮吧?回头给小美做粉蒸肉最好了。”韩爸高兴地拍了拍五花肉的位置。
“这后臀肉也好,下午弄好了炖起来,晚上给孩子们做卤肉面吃。”韩妈比划了一下,让韩爸回头帮他把半片猪肉分一下。
“不急,等看了房子再回来分也来得及。”韩爸找了点热水洗洗手,捧着韩小美递过来的热茶一口气喝了,一家人急忙跟着韩妈去那家卖房子的人家看房去了。
到那的时候,老夫妻俩正忙着收拾院子,他们在这里住了快三十年了,可以说是城西这片最早的一批居民了,要不是为了给儿子凑买房子的钱,二老也舍不得卖了这里,不过,现在他们年纪大了,卖了这里的房子,回乡下老房子住也好,最起码可以自己养点鸡鸭种点蔬菜什么的,他们老了,未来也没有什么可期盼的了,只希望唯一的儿子能过得开心就好。
“大婶,这房子有些年头了吧?”虽然院子打理得很干净,但是那房子是土坯墙,上面搭的也是不值钱的灰瓦,“这屋子没啥用啊,我们买过来还得花钱请人拆了重新盖,能不能便宜点?”
“大妹子,我实话告诉你,要不是儿子急等着用钱,我们真舍不得卖了这屋子啊,住了快三十年了,唉!这样吧,你们要是三天之内就能把钱凑齐,我给你们一口价,四万六,便宜两千块钱。”
“这样吧,四万五,我今天就能给你打钱!”韩爸看了看那屋子,“大哥大嫂你们看,这屋子拆起来是真费工夫,别的不说,这么多土方,雇拖拉机都要拉好两天啊,四万五搁城北都能买块净地皮直接盖屋子了。”
“唉!那好吧,就四万五,大兄弟,我这院子里这几棵石榴、甜杏儿还有香椿树都是好的,长的太大了也带不走,你们能留着就尽量留着吧,年年结果子呢,香椿芽儿也好吃。”那老人家叹息道。
“您放心吧,这果树好啊,我们家俩孩子都爱吃果子,这下好了,往后都不用出去买了。”韩妈笑着答应道。
两个老人家大概真的急着用钱,那老汉说完就出去找村干部过来做中人去了,韩爸和韩妈去信用社取钱,韩小美想了想,打电话去保安公司,叫了公司的法务过来,合同这种事情她也不太熟悉,还是让专业的人来帮着看看好了。
等到双方邀请的人都到齐了之后,拟定了一个房屋交易合同,这个年代也没有什么专业的房产交易合同,都是大概写一下交易内容,双方签字按手印,再请村里的人把宅基地的名字换一下,银货两讫,都不用去什么房地产交易中心办手续,那老汉早就准备好了一条烟给村里帮忙的人,就算是手续费了。
“大兄弟,能不能给我们两天时间把家搬一搬?我们老家是j县的呢,那边亲戚明天才能过来给我们搬家。”那房主要求道,这个年代可没有什么搬家公司,寻常人家搬家都是找亲朋好友帮忙,事后请人家吃顿饭就行了。
“没事没事,你们慢慢搬吧,最后一天搬好了,把钥匙送到那边韩家补习班就成。”韩妈笑着道。
“我知道呢,你们家出了个女状元,好啊!好啊!好孩子,有出息!”那老汉笑眯眯地竖起大拇指,“不用那么久,我们今天把东西收拾一下,明天家里来人帮忙搬家,明天中午肯定能把钥匙给你们送去。”
收好合同,韩小美邀请公司负责法务的大姐去家里吃饭,那法务估计也知道韩家现在开着补习班,每天晚上都很忙,连忙拒绝了,说是自己晚上已经和人约好了,韩小美只得作罢,韩爸封了一个一百块钱的红包给那法务,这是本地的习俗,给人帮忙,要是不在这家吃饭的话,这家要么给两包烟,要么包个红包,法务是女士,应该不抽烟的,那就只能包红包了。
“哎呀!这下就等着拆房子了!”韩爸拍了拍公文包里装的买房合同,满足地笑了笑,看着女儿一脸的欣慰,“小美,咱家能有今天,都是多亏了你啊!你放心,以后你们姐弟俩分家的时候,小荣那份肯定不能比你多!咱家不是那种不把闺女当人看的,你为咱家做了这么多,家里能在城里一下子买两个大院子,都是你赚的钱呢。”
“爸你看你说的,咱们不是一家人吗?我这么努力,不就是为了让你和妈还有小荣能过上好日子?再说了,啥叫家里的钱都是我赚的?你和妈这一年多这么辛苦,不也给家里挣了很多钱?”
“小美说得对!你也别这么早就想着给孩子分家的事儿了,俗话说得好,好男不吃分家饭,好女不花嫁妆银。不管是小美还是小荣,往后长大了要是想靠着分家得来的钱过日子,我第一个不同意!”韩妈说道。
“还是妈说的在理,爸,你和妈挣的钱都留着你们养老,我和小荣以后自己挣钱过日子,说句不好听的,小荣要是有出息,不用靠家里自己也能过上好日子,他要是没出息,你就算给他金山银山,他也能把家给败光。”韩小美撇嘴道,她觉得人类最大的缺陷就是对自己的幼崽太过于宠溺,以至于现在的小孩子越来越不知道体谅父母的艰辛,生存能力严重下降!
“或许,该搞个什么生存训练营,让家里那几个养尊处优的小土豆们吃吃苦?”韩小美摸了摸下巴。
不提韩小美心里的算计,买了房,一家三口去附近的露天菜市场买了些好吃的,准备晚上庆祝庆祝,刚提着东西走到家门口,就看到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声影。
“大舅?”
“向明?你怎么过来了?”韩妈迎了上去。
“店里到这边采购,我跟车一起过来的,给小美带了点东西。”吴家大舅将手里拎着的一个塑料袋递到韩妈手里,韩妈打开一看,是满满一袋子晒干的螺蛳肉,这么多,起码得有五六斤,也不知道他攒了多久。
韩妈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大老远的带这个做什么?死沉死沉的!”
“嘿嘿我记得小美小时候最爱吃螺蛳肉做的炸酱了,咱们文印店后面有条河,我平时闲着没事就去捞些螺蛳出来,有的自己吃,吃不完的就把螺蛳肉掏出来晒干,正好今天有顺风车,我就给带来了,这东西就看着多,做成炸酱也没多少的。你们吃,吃完了我再去捞,那边螺蛳不少呢。”吴家大舅乐呵呵地挠了挠后脑勺。
“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进去?今天家里有喜事,你算是赶上了,晚上别回去了,跟他们说,在这边住一晚上再走。晚上陪你姐夫喝两杯!”韩妈笑骂道。
“不了,我马上就要走,那边卸货没人呢,都答应经理了,阿姐我下次再来啊。”吴家大舅说着就要离开,想了想,从口袋里摸出两只竹哨塞到韩小美手里,“都说城里头乱的很,小流氓也多,小美,这个你和小荣带上,路上要是遇到坏人就吹哨子,旁人听到这个就不敢乱来了。”
这下轮到韩小美眼圈红了。
吴家大舅就好像一个善于煽情的导演一样,拍了一部片子把观众们感动的眼泪汪汪,自己拍拍屁股跑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登陆地球第一百六十七天
“向明你等一下!”韩爸无奈,一把拉住吴家大舅,“走,跟我进去搬点东西。”
韩爸真不愧是能生出韩小美这种妖孽的亲爹,说话极有艺术,搞得吴家大舅以为姐夫要他去帮忙,跟着进去才发现,原来姐夫是要给他东西的。
“正好你们店里有顺风车,这些东西你带回去,自己吃,送人都好。”韩爸将韩妈放在里屋的一些糖果点心之类的拿出好几袋子,装了满满一个编织袋让小舅子带上,“那边晚上值夜班也无聊,不是说店里不能抽烟吗?没事吃把也好打发时间。”
文印店里都是各种纸张油墨之类的,严禁烟火,吴家大舅在店里住,连做饭都要到后面的小厨房去做,晚上住在店里就更不能抽烟了,也不能点炉子取暖,其实一个人挺辛苦的。
“也没啥,我在图书馆办了张借阅证,每个礼拜都去借书看呢,图书馆里好多书,都是以前没看过的,反正晚上值班闲着没事,姐夫,我想好了,我不想回去开饭馆了,我想攒钱去参加成人自学考试。”
“读书好啊!说起来,向明你还年轻,脑好使,趁着现在年纪轻,读书能读进去,考个文凭,以后也能在城里找个好工作,以后就能做个城里人了。”韩爸赞同道。
其实吴家大舅想通过自学考试走出农村也是正常的,镇上就那么点大,他和前妻那点儿事情早就传遍乡里了,就算他攒够钱回去开饭馆,往后也难免要被人指指点点,与其回去忍受别人的议论,倒不如争口气,趁着现在有时间去考个文凭,他们经理很支持他这个决定,还说考试的时候可以给他少安排点活让他安心复习备考。
“你有这个打算,也要和妈好好说说,妈一直盼着你早点再找个媳妇,成家生孩子呢。”韩妈靠在门框子上,眼圈又红了,弟弟不争气的时候她生气,真的决定好好活明白了,她又忍不住心疼了起来,跟吴向明差不多大的,哪个不是老婆孩子热炕头?他闹到现在,老婆跑了,儿子也不是自己的,一大把年纪了还要离乡背井的打拼熬日子,当姐姐的怎么会不心疼?
“妈呢?刚才在门口没看到她。”吴家大舅问道。
“妈去菜地了,这不城里买根葱都要花钱吗?反正我们闲着也没事,我和妈在附近找了快空地,开了两亩多菜地呢,你不等等,看看妈再走吗?”
“不了,真着急呢,经理说了,等再过几个月就给我转成主任,让我跟着他后面学着呢,咱们那个文印店办的不错,经理估摸着过一阵子就要来找小美商量开厂子的事情了。哎呀,这个事情不该我说的,小美你就当没听到吧,经理肯定要亲自和你说的。”吴家大舅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越级汇报什么的,哪怕是亲戚呢也招人忌讳的。
吴家大舅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了两百块钱,递给韩妈:“阿姐,妈住在你这里,我也帮不上什么忙,这钱你拿着,往后我每个月给你两百块钱,就当是妈的伙食费吧。”
“拿回去!你不是要自学考试吗?上学买书买卷子都要钱,妈在我这里饿不着,你把你自己管好就行了!”韩妈将钱推了回去。
“拿着姐,我现在能赚钱了,不能总让你和姐夫照顾妈,不然生我这个儿子做什么?”吴向明坚持把钱塞到韩妈手里,“自学考试的钱不用担心,我手里有呢,再说了,那些书都能在图书馆借到,我就花个报名的钱还有买卷子的钱,没多少的,等真考上了,经理说了,要是我愿意在店里一直做下去的话,以后厂子办起来了肯定要有领导的,我可以一边自考一边在厂里做着,自考的钱厂里可以帮我报销。”
“妈,你就收下吧,回头给姥姥,姥姥肯定舍不得花,都给大舅存着娶媳妇呢,你就当暂时替他保管,等以后大舅结婚的时候再拿出来用好了。”韩小美走了过来,“大舅你要是忙就先过去吧,改天经理过来,你也一起来,就说是我说的,中午过来吃个饭再回去。”
韩小美知道,文印店那边的经理做生意很有一手,既然他觉得吴向明是个可以培养的人才,就不会吝啬这么一点自考的费用,说实话,现在民营企业最难的就是招人了,尤其是储备干部一类的,这个年代很多人读个大专出来都想去公家做事,不到万不得已,根本不会考虑民营企业,也难怪经理拼命鼓励吴家大舅去自考了,培养人才不容易啊!
吴家大舅来去匆匆,倒是让回来晚了听到消息的吴姥姥高兴的不得了,她早些年其实也很想培养儿子念书考大学的,但是当时家里条件太苦了,吴向明的成绩又不是特别出色,没办法只能让儿子辍学回家了。现在,吴向明主动提出要去参加自学考试,吴姥姥比听到吴向明说想要再找个人结婚还要高兴。
不过,儿子一个人孤零零在外面,又要上班又要挤时间自学考试,韩妈和吴姥姥都忍不住有些心疼,这天晚上,王老师没有课,没娃娃可玩的韩妈就和吴姥姥把家里的食材翻了一遍,决定给吴家大舅做点儿羊肉冻和牛肉冻出来。
家里过年剩下的牛羊肉还有一些没吃完,韩爸都带过来了,韩小美平时也不在这边吃饭,他们几个人根本吃不完,韩妈和吴姥姥商量了一下,就决定趁着天还没热起来,赶紧把这些牛羊肉给处理一下吃掉。
将挂在屋檐下的羊肉取下来,剃掉骨头,只留下带皮的羊肉,清洗干净后,切成大块,先放入滚水中焯一下,等到热水表面浮上来一层泡沫后,捞出里面的羊肉,清水反复冲洗干净备用。
然后锅里重新放入半锅干净水,把羊肉、大块的生姜、葱段、八角、料酒等投进去,大火煮开,再小火慢炖几个小时,等到羊肉用筷子就能戳透之后,关火,这时候锅里的羊肉汤已经非常浓稠了,什么都不需要加,想要颜色好看点可以加入一把干枸杞,等到冷却后倒入一个长方形的容器里,放到冰箱冷藏室。
一夜过后,冷藏的羊肉连汤带肉都冻在了一起,要吃的时候拿出来切成片,拿米醋、麻油、辣椒末、炒熟碾碎的花生米等一起做成的蘸料蘸着吃,就是本地一道很有特色的凉菜了。
如果不想吃凉的,还可以将切片的羊糕直接放在小砂锅里,倒入半锅水,煮沸之后加点儿盐,就是一道简单的白切羊汤了,吴家大舅一个人住,晚上只要切几片羊糕化在水里,就能做一道最简单的羊肉粉丝汤,或者拿这汤拿来涮蔬菜吃了,简单又美味。
同样做法的还有牛肉冻,本地人冬天一般都喜欢做一些放在家里,拿来做凉菜或者偷懒的时候做个简单的锅底拿来涮菜吃。而且这样的肉冻做好了放在冰箱里冻起来,可以保存好久也不会变质,特别适合吴家大舅这样的单身汉,其效果等同于后世的浓汤宝,不过,是加了肉的无添加浓汤宝。
熬牛肉冻羊肉冻的味道不是一般的香,寒夜里诱人的炖肉香味从隔壁传来,搞的补习班的学生们都坐立不安了,上了两个多小时课,大家都有些饥肠辘辘了,虽然家长们给准备了一些饼干牛奶在隔壁,但是,让他们闻着这么香的炖肉味去啃干巴巴的饼干,要不要这么残忍地对待祖国的花朵啊?
好在韩妈早就考虑到这一点了,今天晚上给学生和老师们准备的宵夜是羊肉萝卜盖面片,切成麻将大小的羊肉,连皮带肉的和自家的萝卜一起炖的软糯,面片是自己揉面揪出来的,先用羊骨头熬的汤煮熟了,盛出来放在敞口的大碗里,上面盖上两大勺羊肉炖萝卜,切碎的香菜和油辣子则单独放在碟子里,喜欢吃的可以自己随便夹。
“啊突然觉得上补习班好幸福啊!”捧着大碗吃的一脸满足,一个学生简直幸福的快要哭出来了。
“是啊阿姨做的羊肉面片真是太好吃了!要是中午也能在这里吃饭就好了,对了,咱们周末在这里补习的话,中午是在这里吃吧?”
三十个学生叽叽喳喳地吃掉了满满一大碗羊肉面片,肚子吃的圆滚滚的回家去了,回到家难免又把今天的伙食拿出来念叨了一遍,倒是让原本觉得韩小美趁机圈钱的家长们好生惭愧!
即便在这个年代,一大碗羊肉面片,外面也要卖到三块钱了,再加上韩妈给的羊肉特别多,足有小半碗,算下来简直不赚钱,自家孩子又催促着家长说想要周末也在补习班吃饭,家长们不得不趁着第二天送孩子的时候找到韩妈,又给自家孩子预定了周末补习班的加餐。
其实家长们忘记了一笔账,他们对比的是外面卖的价格,却忘了,韩妈采购的食材大多都是从农村带过来的,米面的价格本身就不贵,羊肉也是自家过年吃剩下的,萝卜是自家菜地里种的,只有做饭用的煤球是从外面买的,不过韩妈不贪心,赚的也不多,足够他们一天的生活费就行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登陆地球第一百六十八天
过了没几天,文印店那边的经理果然带着吴家大舅再次来到城里,因为事先已经和韩小美在电话里约好了,所以俩人就直接坐车到了韩妈这样等着。
吴家大舅照例带了许多外甥女爱吃的螺蛳和田螺肉,一起带来的还有他抓的两条菜花蛇。
“呀!你要不带来我都忘了!”韩妈看到蜷缩在编织袋里面的两条菜花蛇惊喜道,“今年搬到城里来,倒是没地方抓这东西了。”
本地人都有吃菜花蛇的习俗,尤其是开春的时候,据说端午之前给家里的小孩子吃了蛇肉羹,夏天就不容易长痱子,因此,韩爸每年都会给一双儿女抓几条菜花蛇炖汤吃。
不过他们今年搬到城里来之后,韩爸也忙,韩妈也忙,差点忘了准备蛇肉汤了。
“我就想着你们在城里恐怕不好抓,买的又贵,正好那天去摸螺蛳的时候看到有菜花蛇,就捉了两条带过来,姐你坐着,我先去把这蛇给杀了。”吴家大舅料理食材也是一把好手,当下就去厨房寻到了趁手的刀具,三两下把两条蛇给宰杀了,洗干净之后切成段,这蛇比较大,肉也多,足足切了小半盆,放了一点料酒和姜丝、盐末先腌一会儿。
“别提了,城里什么不贵啊?我昨天去问了一下,泥鳅又涨价了,原先还是两块钱一斤呢,今年涨到两块四了,真是什么都吃不起了。”韩妈唠叨了两句,跑去给文印店的郑经理和自家弟弟倒茶去了。
郑经理是邹妈妈的娘家亲戚,这个姓氏真是占便宜,不管做什么官,都是“正”的,现在是“正”经理,以后说不定就是“正”厂长了,不像姓傅的,不管做啥官都是“副”的……
“泥鳅涨价了还不好?姐夫他们今年肯定赚大钱!”吴向明笑着擦了擦手,过来帮他姐端茶。郑经理笑眯眯地接过茶喝了一口,意味深长地低头笑了笑,这种市面上要卖一百多块钱一斤的上等茶叶,十有八九是那位章先生送的,怪不得他表姐放着那么多世交家里的女孩子不要,非要韩小美做她儿媳妇,以前他还不太明白,但是现在,他是彻底明白了。
这个女孩子,真的不容小觑啊!
收拾好心情,郑经理坐着喝了一会儿茶,韩小美就过来了,后面还跟着章思贤,郑经理吓了一跳,一口热茶差点喷了出来。
老天爷!外面都传言章大老板宠韩小美这个干女儿宠的厉害,没想到竟然连眼珠子一样的亲儿子都让韩小美带出来!
“郑经理,辛苦你跑一趟啦,我带我弟过来学习学习,没关系吧?”韩小美笑眯眯地让章思贤坐在一边。
“没关系没关系!咱们这小本生意,章公子能来指导指导,实在是荣幸之至!”郑经理马屁拍的溜溜响,做生意的,哪个不想巴结上章半城这根金大腿?别的不说,章家要是肯把自家需要印刷的东西包给他们做,光这一单就足够他们吃一年的了。
“大舅,你也坐,今天让郑经理把舅舅也请过来,就是因为有件事情想和你们商量一下。对了,郑经理你这边的事情先说吧,说完我再说我的事。”
“好的韩总,是这样的,现在店里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好,但是因为我们地方太小了,很多单子都来不及接,白白便宜了别人,实在可惜。过年的时候我在县城附近转了转,发现现在有些开厂子的都在圈地造房子,韩总,我觉得我们要不要也趁着现在地价便宜,圈一块地,干脆自己办一个印刷厂,县城那边的门面留着,好好装修一下,做产品的展示顺便接业务,厂里就负责印刷制作。”
“而且我听说,县里好像有意向把我们那一片集中打造成一个厂区聚集地,我们印刷厂要是办在那边,今后还可以顺带把其他厂里需要印刷的东西也接下来,而且那边地面宽敞,也很方便货车出入,咱们现在的店前面路太窄了,大货车根本进不去,每次需要搬运大宗货物的时候,都要先用三轮车,蚂蚁搬家似的,一点点往外搬,然后再请工人搬到车上,等于花了两次搬运费,实在是浪费。”
“买地开厂我也是早有这个打算,不过,咱们店里现在钱够吗?”
“不够可以抵押贷款啊!现在信用社到处在找人贷款呢,只要有抵押就能贷到款!”郑经理急忙解释道,“我去问过了,韩总,现在文印店的地皮和房子都在您手里,这些抵押出去,再找找关系,最多可以贷三十万,那边都是荒地,一亩地不到一万块,三十万可以买三十多亩地了,等到地买到手了,咱们再用这块地抵押贷款,把厂房盖起来!”
“那信用社的两笔贷款怎么办?”
“拖着啊!韩总,咱们县城信用社有个领导是我家亲戚,我听他说,现在国家对抵押贷款这块非常宽松,尤其是我们这种开厂子的,都是尽量给我们多贷一点,还款期限也是三到五年,我算过了,以我们现在的盈利,如果厂子能在两年内办起来的话,一年就能把前面三十万的贷款给还上了,后面的如果实在凑不齐,到时候咱们可以先把抵押文印店的贷款还了,然后拿文印店再抵押贷一次,把后面的还了,等到咱们赚了钱再把文印店这第二笔贷款给还了。”
“那就等于是用国家的钱给我们创业,而我们需要支付的,只是一笔利息对吧?”韩小美满意地点点头。看了看坐在她旁边认真听的章思贤,“听懂了吗?”
“好像有点懂了。”章思贤点了点头。
“这就是资本的运作了,思贤你记住,不是只有拿在手里的钱才算是可以用的钱,有时候,用别人的钱,或者用未来你可以赚到的钱,提前把生意给做了,那才是真正赚钱的门道。就比如说,我们趁着现在县里刚开始卖地,最便宜的时候拿地,只要不到一万块钱一亩地,但是,等过几年大家一窝蜂地都去买地,县里肯定要涨价,到时候地价就会翻倍甚至翻数倍,如果我们等到攒够了钱再去买,同样的钱在现在可能买到大一倍的厂区。”
“我懂了,但是这个也有风险吧?比如说万一两年后信用社不给贷款了呢?那文印店会不会被没收啊?”
“不会的章少爷,”郑经理看了看韩小美,耐心解释道,“现在全国上下都在鼓励老百姓办厂子解决农民工就业问题,我打算等厂子办起来之后,尽量招聘本地闲散劳动力,解决这一部分人的就业问题,我们这种厂子属于劳动密集型产业,可以消化的劳动力数量非常大,再加上可以促进本县运输产业发展,到时候我们可以请县里面给我们树立一个典范,有了政府的认可,信用社会觉得你这个厂信誉很好,也很有社会责任感,再加上关系到本地那么多民工的就业问题,县里也不敢随便让我们破产的。有县里支持,信用社就会继续给我们贷款了。”
“那倒是!这时节泥鳅少,咱们小美爱吃这个,你下次收到了也别放池子里了,给他们看到就没了。”韩妈叮嘱道,顺便让韩小美请来的保安去外面买个陶缸回来装泥鳅。
俩保安高星和高杨乐颠颠拿着钱出去买东西了,他们最近的日子真的过的太舒坦了,每天啥事都没有,只有晚上学生们来补课的时候需要提高警惕,毕竟能来这里上补习班的都是非富即贵,属于本地最早的一批富二代or官二代,半点马虎不得!这也是韩小美为啥坚持在这里安排保安的原因。
最重要的是,和食堂相比,韩妈的手艺好了不是一星半点啊,不是说食堂大厨手艺不好,只是大锅饭嘛,大家都知道是什么情况,再好的食材拿来做大锅饭,味道也要减半,不像韩妈这里做几个人的小灶,他们最近都感觉自己吃胖了些。
“今天这猪肉不错啊!”看到韩爸将半片猪肉从拖拉机上扛下来,韩妈高兴地翻着看了看。
“上面还有个大猪头,买的多老板送的,说是给咱们小美吃的。今天这猪肉真不错,是山里人家养的本地黑猪,看看这五花,漂亮吧?回头给小美做粉蒸肉最好了。”韩爸高兴地拍了拍五花肉的位置。
“这后臀肉也好,下午弄好了炖起来,晚上给孩子们做卤肉面吃。”韩妈比划了一下,让韩爸回头帮他把半片猪肉分一下。
“不急,等看了房子再回来分也来得及。”韩爸找了点热水洗洗手,捧着韩小美递过来的热茶一口气喝了,一家人急忙跟着韩妈去那家卖房子的人家看房去了。
到那的时候,老夫妻俩正忙着收拾院子,他们在这里住了快三十年了,可以说是城西这片最早的一批居民了,要不是为了给儿子凑买房子的钱,二老也舍不得卖了这里,不过,现在他们年纪大了,卖了这里的房子,回乡下老房子住也好,最起码可以自己养点鸡鸭种点蔬菜什么的,他们老了,未来也没有什么可期盼的了,只希望唯一的儿子能过得开心就好。
“大婶,这房子有些年头了吧?”虽然院子打理得很干净,但是那房子是土坯墙,上面搭的也是不值钱的灰瓦,“这屋子没啥用啊,我们买过来还得花钱请人拆了重新盖,能不能便宜点?”
“大妹子,我实话告诉你,要不是儿子急等着用钱,我们真舍不得卖了这屋子啊,住了快三十年了,唉!这样吧,你们要是三天之内就能把钱凑齐,我给你们一口价,四万六,便宜两千块钱。”
“这样吧,四万五,我今天就能给你打钱!”韩爸看了看那屋子,“大哥大嫂你们看,这屋子拆起来是真费工夫,别的不说,这么多土方,雇拖拉机都要拉好两天啊,四万五搁城北都能买块净地皮直接盖屋子了。”
“唉!那好吧,就四万五,大兄弟,我这院子里这几棵石榴、甜杏儿还有香椿树都是好的,长的太大了也带不走,你们能留着就尽量留着吧,年年结果子呢,香椿芽儿也好吃。”那老人家叹息道。
“您放心吧,这果树好啊,我们家俩孩子都爱吃果子,这下好了,往后都不用出去买了。”韩妈笑着答应道。
两个老人家大概真的急着用钱,那老汉说完就出去找村干部过来做中人去了,韩爸和韩妈去信用社取钱,韩小美想了想,打电话去保安公司,叫了公司的法务过来,合同这种事情她也不太熟悉,还是让专业的人来帮着看看好了。
等到双方邀请的人都到齐了之后,拟定了一个房屋交易合同,这个年代也没有什么专业的房产交易合同,都是大概写一下交易内容,双方签字按手印,再请村里的人把宅基地的名字换一下,银货两讫,都不用去什么房地产交易中心办手续,那老汉早就准备好了一条烟给村里帮忙的人,就算是手续费了。
“大兄弟,能不能给我们两天时间把家搬一搬?我们老家是j县的呢,那边亲戚明天才能过来给我们搬家。”那房主要求道,这个年代可没有什么搬家公司,寻常人家搬家都是找亲朋好友帮忙,事后请人家吃顿饭就行了。
“没事没事,你们慢慢搬吧,最后一天搬好了,把钥匙送到那边韩家补习班就成。”韩妈笑着道。
“我知道呢,你们家出了个女状元,好啊!好啊!好孩子,有出息!”那老汉笑眯眯地竖起大拇指,“不用那么久,我们今天把东西收拾一下,明天家里来人帮忙搬家,明天中午肯定能把钥匙给你们送去。”
收好合同,韩小美邀请公司负责法务的大姐去家里吃饭,那法务估计也知道韩家现在开着补习班,每天晚上都很忙,连忙拒绝了,说是自己晚上已经和人约好了,韩小美只得作罢,韩爸封了一个一百块钱的红包给那法务,这是本地的习俗,给人帮忙,要是不在这家吃饭的话,这家要么给两包烟,要么包个红包,法务是女士,应该不抽烟的,那就只能包红包了。
“哎呀!这下就等着拆房子了!”韩爸拍了拍公文包里装的买房合同,满足地笑了笑,看着女儿一脸的欣慰,“小美,咱家能有今天,都是多亏了你啊!你放心,以后你们姐弟俩分家的时候,小荣那份肯定不能比你多!咱家不是那种不把闺女当人看的,你为咱家做了这么多,家里能在城里一下子买两个大院子,都是你赚的钱呢。”
“爸你看你说的,咱们不是一家人吗?我这么努力,不就是为了让你和妈还有小荣能过上好日子?再说了,啥叫家里的钱都是我赚的?你和妈这一年多这么辛苦,不也给家里挣了很多钱?”
“小美说得对!你也别这么早就想着给孩子分家的事儿了,俗话说得好,好男不吃分家饭,好女不花嫁妆银。不管是小美还是小荣,往后长大了要是想靠着分家得来的钱过日子,我第一个不同意!”韩妈说道。
“还是妈说的在理,爸,你和妈挣的钱都留着你们养老,我和小荣以后自己挣钱过日子,说句不好听的,小荣要是有出息,不用靠家里自己也能过上好日子,他要是没出息,你就算给他金山银山,他也能把家给败光。”韩小美撇嘴道,她觉得人类最大的缺陷就是对自己的幼崽太过于宠溺,以至于现在的小孩子越来越不知道体谅父母的艰辛,生存能力严重下降!
“或许,该搞个什么生存训练营,让家里那几个养尊处优的小土豆们吃吃苦?”韩小美摸了摸下巴。
不提韩小美心里的算计,买了房,一家三口去附近的露天菜市场买了些好吃的,准备晚上庆祝庆祝,刚提着东西走到家门口,就看到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声影。
“大舅?”
“向明?你怎么过来了?”韩妈迎了上去。
“店里到这边采购,我跟车一起过来的,给小美带了点东西。”吴家大舅将手里拎着的一个塑料袋递到韩妈手里,韩妈打开一看,是满满一袋子晒干的螺蛳肉,这么多,起码得有五六斤,也不知道他攒了多久。
韩妈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大老远的带这个做什么?死沉死沉的!”
“嘿嘿我记得小美小时候最爱吃螺蛳肉做的炸酱了,咱们文印店后面有条河,我平时闲着没事就去捞些螺蛳出来,有的自己吃,吃不完的就把螺蛳肉掏出来晒干,正好今天有顺风车,我就给带来了,这东西就看着多,做成炸酱也没多少的。你们吃,吃完了我再去捞,那边螺蛳不少呢。”吴家大舅乐呵呵地挠了挠后脑勺。
“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进去?今天家里有喜事,你算是赶上了,晚上别回去了,跟他们说,在这边住一晚上再走。晚上陪你姐夫喝两杯!”韩妈笑骂道。
“不了,我马上就要走,那边卸货没人呢,都答应经理了,阿姐我下次再来啊。”吴家大舅说着就要离开,想了想,从口袋里摸出两只竹哨塞到韩小美手里,“都说城里头乱的很,小流氓也多,小美,这个你和小荣带上,路上要是遇到坏人就吹哨子,旁人听到这个就不敢乱来了。”
这下轮到韩小美眼圈红了。
吴家大舅就好像一个善于煽情的导演一样,拍了一部片子把观众们感动的眼泪汪汪,自己拍拍屁股跑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登陆地球第一百六十七天
“向明你等一下!”韩爸无奈,一把拉住吴家大舅,“走,跟我进去搬点东西。”
韩爸真不愧是能生出韩小美这种妖孽的亲爹,说话极有艺术,搞得吴家大舅以为姐夫要他去帮忙,跟着进去才发现,原来姐夫是要给他东西的。
“正好你们店里有顺风车,这些东西你带回去,自己吃,送人都好。”韩爸将韩妈放在里屋的一些糖果点心之类的拿出好几袋子,装了满满一个编织袋让小舅子带上,“那边晚上值夜班也无聊,不是说店里不能抽烟吗?没事吃把也好打发时间。”
文印店里都是各种纸张油墨之类的,严禁烟火,吴家大舅在店里住,连做饭都要到后面的小厨房去做,晚上住在店里就更不能抽烟了,也不能点炉子取暖,其实一个人挺辛苦的。
“也没啥,我在图书馆办了张借阅证,每个礼拜都去借书看呢,图书馆里好多书,都是以前没看过的,反正晚上值班闲着没事,姐夫,我想好了,我不想回去开饭馆了,我想攒钱去参加成人自学考试。”
“读书好啊!说起来,向明你还年轻,脑好使,趁着现在年纪轻,读书能读进去,考个文凭,以后也能在城里找个好工作,以后就能做个城里人了。”韩爸赞同道。
其实吴家大舅想通过自学考试走出农村也是正常的,镇上就那么点大,他和前妻那点儿事情早就传遍乡里了,就算他攒够钱回去开饭馆,往后也难免要被人指指点点,与其回去忍受别人的议论,倒不如争口气,趁着现在有时间去考个文凭,他们经理很支持他这个决定,还说考试的时候可以给他少安排点活让他安心复习备考。
“你有这个打算,也要和妈好好说说,妈一直盼着你早点再找个媳妇,成家生孩子呢。”韩妈靠在门框子上,眼圈又红了,弟弟不争气的时候她生气,真的决定好好活明白了,她又忍不住心疼了起来,跟吴向明差不多大的,哪个不是老婆孩子热炕头?他闹到现在,老婆跑了,儿子也不是自己的,一大把年纪了还要离乡背井的打拼熬日子,当姐姐的怎么会不心疼?
“妈呢?刚才在门口没看到她。”吴家大舅问道。
“妈去菜地了,这不城里买根葱都要花钱吗?反正我们闲着也没事,我和妈在附近找了快空地,开了两亩多菜地呢,你不等等,看看妈再走吗?”
“不了,真着急呢,经理说了,等再过几个月就给我转成主任,让我跟着他后面学着呢,咱们那个文印店办的不错,经理估摸着过一阵子就要来找小美商量开厂子的事情了。哎呀,这个事情不该我说的,小美你就当没听到吧,经理肯定要亲自和你说的。”吴家大舅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越级汇报什么的,哪怕是亲戚呢也招人忌讳的。
吴家大舅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了两百块钱,递给韩妈:“阿姐,妈住在你这里,我也帮不上什么忙,这钱你拿着,往后我每个月给你两百块钱,就当是妈的伙食费吧。”
“拿回去!你不是要自学考试吗?上学买书买卷子都要钱,妈在我这里饿不着,你把你自己管好就行了!”韩妈将钱推了回去。
“拿着姐,我现在能赚钱了,不能总让你和姐夫照顾妈,不然生我这个儿子做什么?”吴向明坚持把钱塞到韩妈手里,“自学考试的钱不用担心,我手里有呢,再说了,那些书都能在图书馆借到,我就花个报名的钱还有买卷子的钱,没多少的,等真考上了,经理说了,要是我愿意在店里一直做下去的话,以后厂子办起来了肯定要有领导的,我可以一边自考一边在厂里做着,自考的钱厂里可以帮我报销。”
“妈,你就收下吧,回头给姥姥,姥姥肯定舍不得花,都给大舅存着娶媳妇呢,你就当暂时替他保管,等以后大舅结婚的时候再拿出来用好了。”韩小美走了过来,“大舅你要是忙就先过去吧,改天经理过来,你也一起来,就说是我说的,中午过来吃个饭再回去。”
韩小美知道,文印店那边的经理做生意很有一手,既然他觉得吴向明是个可以培养的人才,就不会吝啬这么一点自考的费用,说实话,现在民营企业最难的就是招人了,尤其是储备干部一类的,这个年代很多人读个大专出来都想去公家做事,不到万不得已,根本不会考虑民营企业,也难怪经理拼命鼓励吴家大舅去自考了,培养人才不容易啊!
吴家大舅来去匆匆,倒是让回来晚了听到消息的吴姥姥高兴的不得了,她早些年其实也很想培养儿子念书考大学的,但是当时家里条件太苦了,吴向明的成绩又不是特别出色,没办法只能让儿子辍学回家了。现在,吴向明主动提出要去参加自学考试,吴姥姥比听到吴向明说想要再找个人结婚还要高兴。
不过,儿子一个人孤零零在外面,又要上班又要挤时间自学考试,韩妈和吴姥姥都忍不住有些心疼,这天晚上,王老师没有课,没娃娃可玩的韩妈就和吴姥姥把家里的食材翻了一遍,决定给吴家大舅做点儿羊肉冻和牛肉冻出来。
家里过年剩下的牛羊肉还有一些没吃完,韩爸都带过来了,韩小美平时也不在这边吃饭,他们几个人根本吃不完,韩妈和吴姥姥商量了一下,就决定趁着天还没热起来,赶紧把这些牛羊肉给处理一下吃掉。
将挂在屋檐下的羊肉取下来,剃掉骨头,只留下带皮的羊肉,清洗干净后,切成大块,先放入滚水中焯一下,等到热水表面浮上来一层泡沫后,捞出里面的羊肉,清水反复冲洗干净备用。
然后锅里重新放入半锅干净水,把羊肉、大块的生姜、葱段、八角、料酒等投进去,大火煮开,再小火慢炖几个小时,等到羊肉用筷子就能戳透之后,关火,这时候锅里的羊肉汤已经非常浓稠了,什么都不需要加,想要颜色好看点可以加入一把干枸杞,等到冷却后倒入一个长方形的容器里,放到冰箱冷藏室。
一夜过后,冷藏的羊肉连汤带肉都冻在了一起,要吃的时候拿出来切成片,拿米醋、麻油、辣椒末、炒熟碾碎的花生米等一起做成的蘸料蘸着吃,就是本地一道很有特色的凉菜了。
如果不想吃凉的,还可以将切片的羊糕直接放在小砂锅里,倒入半锅水,煮沸之后加点儿盐,就是一道简单的白切羊汤了,吴家大舅一个人住,晚上只要切几片羊糕化在水里,就能做一道最简单的羊肉粉丝汤,或者拿这汤拿来涮蔬菜吃了,简单又美味。
同样做法的还有牛肉冻,本地人冬天一般都喜欢做一些放在家里,拿来做凉菜或者偷懒的时候做个简单的锅底拿来涮菜吃。而且这样的肉冻做好了放在冰箱里冻起来,可以保存好久也不会变质,特别适合吴家大舅这样的单身汉,其效果等同于后世的浓汤宝,不过,是加了肉的无添加浓汤宝。
熬牛肉冻羊肉冻的味道不是一般的香,寒夜里诱人的炖肉香味从隔壁传来,搞的补习班的学生们都坐立不安了,上了两个多小时课,大家都有些饥肠辘辘了,虽然家长们给准备了一些饼干牛奶在隔壁,但是,让他们闻着这么香的炖肉味去啃干巴巴的饼干,要不要这么残忍地对待祖国的花朵啊?
好在韩妈早就考虑到这一点了,今天晚上给学生和老师们准备的宵夜是羊肉萝卜盖面片,切成麻将大小的羊肉,连皮带肉的和自家的萝卜一起炖的软糯,面片是自己揉面揪出来的,先用羊骨头熬的汤煮熟了,盛出来放在敞口的大碗里,上面盖上两大勺羊肉炖萝卜,切碎的香菜和油辣子则单独放在碟子里,喜欢吃的可以自己随便夹。
“啊突然觉得上补习班好幸福啊!”捧着大碗吃的一脸满足,一个学生简直幸福的快要哭出来了。
“是啊阿姨做的羊肉面片真是太好吃了!要是中午也能在这里吃饭就好了,对了,咱们周末在这里补习的话,中午是在这里吃吧?”
三十个学生叽叽喳喳地吃掉了满满一大碗羊肉面片,肚子吃的圆滚滚的回家去了,回到家难免又把今天的伙食拿出来念叨了一遍,倒是让原本觉得韩小美趁机圈钱的家长们好生惭愧!
即便在这个年代,一大碗羊肉面片,外面也要卖到三块钱了,再加上韩妈给的羊肉特别多,足有小半碗,算下来简直不赚钱,自家孩子又催促着家长说想要周末也在补习班吃饭,家长们不得不趁着第二天送孩子的时候找到韩妈,又给自家孩子预定了周末补习班的加餐。
其实家长们忘记了一笔账,他们对比的是外面卖的价格,却忘了,韩妈采购的食材大多都是从农村带过来的,米面的价格本身就不贵,羊肉也是自家过年吃剩下的,萝卜是自家菜地里种的,只有做饭用的煤球是从外面买的,不过韩妈不贪心,赚的也不多,足够他们一天的生活费就行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登陆地球第一百六十八天
过了没几天,文印店那边的经理果然带着吴家大舅再次来到城里,因为事先已经和韩小美在电话里约好了,所以俩人就直接坐车到了韩妈这样等着。
吴家大舅照例带了许多外甥女爱吃的螺蛳和田螺肉,一起带来的还有他抓的两条菜花蛇。
“呀!你要不带来我都忘了!”韩妈看到蜷缩在编织袋里面的两条菜花蛇惊喜道,“今年搬到城里来,倒是没地方抓这东西了。”
本地人都有吃菜花蛇的习俗,尤其是开春的时候,据说端午之前给家里的小孩子吃了蛇肉羹,夏天就不容易长痱子,因此,韩爸每年都会给一双儿女抓几条菜花蛇炖汤吃。
不过他们今年搬到城里来之后,韩爸也忙,韩妈也忙,差点忘了准备蛇肉汤了。
“我就想着你们在城里恐怕不好抓,买的又贵,正好那天去摸螺蛳的时候看到有菜花蛇,就捉了两条带过来,姐你坐着,我先去把这蛇给杀了。”吴家大舅料理食材也是一把好手,当下就去厨房寻到了趁手的刀具,三两下把两条蛇给宰杀了,洗干净之后切成段,这蛇比较大,肉也多,足足切了小半盆,放了一点料酒和姜丝、盐末先腌一会儿。
“别提了,城里什么不贵啊?我昨天去问了一下,泥鳅又涨价了,原先还是两块钱一斤呢,今年涨到两块四了,真是什么都吃不起了。”韩妈唠叨了两句,跑去给文印店的郑经理和自家弟弟倒茶去了。
郑经理是邹妈妈的娘家亲戚,这个姓氏真是占便宜,不管做什么官,都是“正”的,现在是“正”经理,以后说不定就是“正”厂长了,不像姓傅的,不管做啥官都是“副”的……
“泥鳅涨价了还不好?姐夫他们今年肯定赚大钱!”吴向明笑着擦了擦手,过来帮他姐端茶。郑经理笑眯眯地接过茶喝了一口,意味深长地低头笑了笑,这种市面上要卖一百多块钱一斤的上等茶叶,十有八九是那位章先生送的,怪不得他表姐放着那么多世交家里的女孩子不要,非要韩小美做她儿媳妇,以前他还不太明白,但是现在,他是彻底明白了。
这个女孩子,真的不容小觑啊!
收拾好心情,郑经理坐着喝了一会儿茶,韩小美就过来了,后面还跟着章思贤,郑经理吓了一跳,一口热茶差点喷了出来。
老天爷!外面都传言章大老板宠韩小美这个干女儿宠的厉害,没想到竟然连眼珠子一样的亲儿子都让韩小美带出来!
“郑经理,辛苦你跑一趟啦,我带我弟过来学习学习,没关系吧?”韩小美笑眯眯地让章思贤坐在一边。
“没关系没关系!咱们这小本生意,章公子能来指导指导,实在是荣幸之至!”郑经理马屁拍的溜溜响,做生意的,哪个不想巴结上章半城这根金大腿?别的不说,章家要是肯把自家需要印刷的东西包给他们做,光这一单就足够他们吃一年的了。
“大舅,你也坐,今天让郑经理把舅舅也请过来,就是因为有件事情想和你们商量一下。对了,郑经理你这边的事情先说吧,说完我再说我的事。”
“好的韩总,是这样的,现在店里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好,但是因为我们地方太小了,很多单子都来不及接,白白便宜了别人,实在可惜。过年的时候我在县城附近转了转,发现现在有些开厂子的都在圈地造房子,韩总,我觉得我们要不要也趁着现在地价便宜,圈一块地,干脆自己办一个印刷厂,县城那边的门面留着,好好装修一下,做产品的展示顺便接业务,厂里就负责印刷制作。”
“而且我听说,县里好像有意向把我们那一片集中打造成一个厂区聚集地,我们印刷厂要是办在那边,今后还可以顺带把其他厂里需要印刷的东西也接下来,而且那边地面宽敞,也很方便货车出入,咱们现在的店前面路太窄了,大货车根本进不去,每次需要搬运大宗货物的时候,都要先用三轮车,蚂蚁搬家似的,一点点往外搬,然后再请工人搬到车上,等于花了两次搬运费,实在是浪费。”
“买地开厂我也是早有这个打算,不过,咱们店里现在钱够吗?”
“不够可以抵押贷款啊!现在信用社到处在找人贷款呢,只要有抵押就能贷到款!”郑经理急忙解释道,“我去问过了,韩总,现在文印店的地皮和房子都在您手里,这些抵押出去,再找找关系,最多可以贷三十万,那边都是荒地,一亩地不到一万块,三十万可以买三十多亩地了,等到地买到手了,咱们再用这块地抵押贷款,把厂房盖起来!”
“那信用社的两笔贷款怎么办?”
“拖着啊!韩总,咱们县城信用社有个领导是我家亲戚,我听他说,现在国家对抵押贷款这块非常宽松,尤其是我们这种开厂子的,都是尽量给我们多贷一点,还款期限也是三到五年,我算过了,以我们现在的盈利,如果厂子能在两年内办起来的话,一年就能把前面三十万的贷款给还上了,后面的如果实在凑不齐,到时候咱们可以先把抵押文印店的贷款还了,然后拿文印店再抵押贷一次,把后面的还了,等到咱们赚了钱再把文印店这第二笔贷款给还了。”
“那就等于是用国家的钱给我们创业,而我们需要支付的,只是一笔利息对吧?”韩小美满意地点点头。看了看坐在她旁边认真听的章思贤,“听懂了吗?”
“好像有点懂了。”章思贤点了点头。
“这就是资本的运作了,思贤你记住,不是只有拿在手里的钱才算是可以用的钱,有时候,用别人的钱,或者用未来你可以赚到的钱,提前把生意给做了,那才是真正赚钱的门道。就比如说,我们趁着现在县里刚开始卖地,最便宜的时候拿地,只要不到一万块钱一亩地,但是,等过几年大家一窝蜂地都去买地,县里肯定要涨价,到时候地价就会翻倍甚至翻数倍,如果我们等到攒够了钱再去买,同样的钱在现在可能买到大一倍的厂区。”
“我懂了,但是这个也有风险吧?比如说万一两年后信用社不给贷款了呢?那文印店会不会被没收啊?”
“不会的章少爷,”郑经理看了看韩小美,耐心解释道,“现在全国上下都在鼓励老百姓办厂子解决农民工就业问题,我打算等厂子办起来之后,尽量招聘本地闲散劳动力,解决这一部分人的就业问题,我们这种厂子属于劳动密集型产业,可以消化的劳动力数量非常大,再加上可以促进本县运输产业发展,到时候我们可以请县里面给我们树立一个典范,有了政府的认可,信用社会觉得你这个厂信誉很好,也很有社会责任感,再加上关系到本地那么多民工的就业问题,县里也不敢随便让我们破产的。有县里支持,信用社就会继续给我们贷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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